她浅浅一笑,眼角泪痣盈盈欲坠:”能替姐姐分忧就好。”说着自然地取过扇子,轻轻为药炉扇风。
就在她转身去取蜜饯时,我瞥见她袖中滑落一个小纸包。
她慌忙去捡,指尖微颤,一枚红豆大小的种子滚落在地。
相思子。
我心头一凛,这味药我太熟悉了——外壳艳红如血,能治心悸之症,可若用量稍过,便是穿肠毒药。
“姐姐莫怪,”她将种子拾起,强作镇定,”这是娘家送来的安神药材,我近日睡不安稳…”
我盯着她发白的指节,忽然想起昨日太子饮药后突发的呕血。
当时只当是药性相冲,现在想来,那症状竟与相思子中毒一般无二。
“妹妹若失眠,我那里有上好的安神香。”我假装低头尝药,苦味在舌尖蔓延,”这相思子药性猛烈,还是少用为妙。”
她连声应着,匆匆将纸包塞回袖中。
我看着她离去时踉跄的脚步,药勺在罐沿碰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这三个月太子的病情反复,根源在此。
雨声渐密,我望着炉中跳跃的火苗,想起今晨太子还握着我的手说:”柳儿,等开春带你去西山看杏花。”他掌心温暖,眼神恳切,不像作假。
可若他知晓林伊伊的所作所为呢?
这个他从小护到大的表妹,这个他醉酒后还会喃喃唤着的小字”伊伊”——我捏紧药勺,指节发白。揭发她,太子会信谁?
药罐突然沸腾,滚烫的药汁溅在手背上。
我怔怔看着那片红肿,竟觉不出疼。
窗外海棠被雨打落最后一片花瓣,残红混入泥泞,像极了那日我嫁入东宫时,洒满宫道的凤凰花瓣。
“柳妃娘娘,”侍女在门外轻声提醒,”殿下该用药了。”
我应了一声,将煎好的药倒入青玉碗中。
汤色澄黄,映着我恍惚的倒影。
若我此刻沉默,便是纵容谋害储君的大罪;若我声张,又该如何面对太子可能出现的维护?
最终我还是端起药碗,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断断续续的声响,一如我纷乱的心跳。
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太子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就站在我面前,那双曾经教我执笔的手,此刻正轻轻抚过我的发梢。
“柳儿,她只是一时糊涂。”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寂静,”你医术高明,定能解此毒,对吗?”
我望着他眼中的恳求,那里面盛着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昨夜我将林伊伊下毒的证据呈给他时,他沉默了整整一夜。
我以为会等到雷霆震怒,等来对林伊伊的严惩,却只等来一句轻飘飘的”禁足”。
“殿下可知,相思子之毒,入骨三分?”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绣着缠枝莲纹的裙摆。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依旧冰凉:”我知道你能解。这三个月来,若不是你,我早已…”
“早已命丧黄泉?”我抬起眼,直视着他,”那殿下可曾想过,为何林侧妃要下此毒手?”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伊伊自幼任性,许是…许是见不得我与你亲近。”
窗外忽然起了风,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我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红烛高烧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