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尖酸。
我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既然韩墨已经不是慕容家传人,那就算不上是慕容家人了吧?"
"按照我们古玩街的规矩,被逐出师门的人,可是要净身出户的。"
"雪儿,你说呢?"
我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赵明轩那张得意的脸,直直地落在慕容雪的身上。
"这是你的意思?"
她站在那里,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神躲闪,最终还是避开了我的视线。
师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混账!韩墨在慕容家二十年,就算不做传人,也是我半个儿子!"
"爹!"慕容雪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像冰,"明轩说得对,既然已经做了了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让慕容雪明显地怔住了。
"师父,既然这是师姐的决定,我遵从。"
我看向慕容雪,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扶着赵明轩的手,指节发白。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祠堂落针可闻。
"我十岁入慕容家,十二岁学鉴宝,十八岁开始替师父分忧。"
赵明轩发出一声嗤笑,却被慕容雪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
"东街李老板家的青花瓷被调包,是我用三天三夜找出了真品,李老板送来的那尊金佛,现在还供在后堂。"
"南边张古董商的明代字画遭人质疑,是我用一夜时间证明了真伪,张老板送来的那块千年沉香,师父拿去给师母调理了身子。"
"还有五年前,古玩街遭遇假货风波,是我不眠不休十天十夜,鉴定出所有真品,救了全街商户的名声……"
我一件件,一桩桩地数着。
每说一件,师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慕容雪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当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前世,慕容家古玩铺能名扬三省,成为无人敢惹的存在,全靠我用命换来的这些声望。
"慕容家养我十年,我为慕容家换来百年声名。"
我的语气始终平静,"这笔账,今天,两清了。"
"慕容家不欠我,我,也不欠慕容家。"
"我净身出户,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干。"
赵明轩突然冷笑起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有你这么净身出户的吗?"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粗鲁地扯着我身上的外袍。
"这件丝绸袍子,是苏州最好的料子做的吧?值五千块钱。"
他拽起我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那串檀香木佛珠。
"啧啧,这可是百年老檀,有价无市的宝贝。"
他又从我怀里,掏出那块师父赐予的暖玉。
"还有这个,慕容家的传家宝。"
"所有这些,哪一样不是慕容家的东西?"
我任由他拉扯羞辱,目光却始终锁定在慕容雪的脸上。
"雪儿。"我轻声问,"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真的分文不值吗?"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翕动。
最终,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本以为重活一世,心已成灰。
没想到此刻,心脏依旧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开始解手腕上的佛珠。
外袍,腰带,佛珠,玉佩。
我一件件脱下,整齐地叠放在地上。
最后,我将脚上的千层底布鞋也脱了下来,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