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嘴角还叼着半截烟。「填词。」烟灰掉在画稿上,烧出一个小洞,「你的画……适合配点狠的。」
我夺过画稿。背面歪歪扭扭爬满了字,像一群喝醉的蚂蚁。最上面写着:「向日葵低头时,太阳就死了。」
雨声忽然变大。
「周世昌找你。」余画龙突然说。他指了指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正碾过水坑,溅起的泥点像甩出去的墨汁。
我攥紧画稿。纸边割得掌心生疼。
「别去。」他拨了下吉他弦,发出闷响,「那老狐狸闻见血腥味了。」
轿车门开了。周世昌的皮鞋踩进水洼,锃亮的皮面映出我窗口的晾衣绳——上面挂着的画布在风里摇晃,像吊死鬼的裹尸布。
余画龙突然站起来,吉他横在我门前。「就说我不在。」他咧嘴一笑,牙缝里卡着烟丝。
我愣了下。
「上次他买我三幅画。」我盯着周世昌越来越近的伞尖,「说我的抑郁是……商业噱头。」
余画龙的笑收了。他转身从吉他盒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处方笺,啪地贴在我门框上 —— 是张被涂改过的氟西汀说明书,「副作用:情感迟钝」被改成「副歌:铁皮屋顶的裂缝,接住所有坠落的星星」,字迹边缘还沾着点赭石颜料,和我袖口的污渍同色。
过的氟西汀说明书,「副作用:情感迟钝」被改成「副歌:铁皮屋顶的裂缝,接住所有坠落的星星」,字迹边缘还沾着点赭石颜料,和我袖口的污渍同色。
「告诉他……」他压低声音,「你的新药方是降B调加失真效果器。」
周世昌的脚步声停在楼梯转角。
我抓起玄关的松节油瓶子,往手腕上倒了点。刺鼻的味道漫开来,盖住了颜料和雨水混杂的霉味。余画龙挑了挑眉,突然哼起那段梦里折磨我的旋律。
这次他加了词。
「铁皮屋顶的裂缝……」他手指在吉他上叩出雨滴的节奏,「接住所有坠落的星星。」
我呼吸一滞。
周世昌的伞尖出现在走廊尽头。余画龙往我手里塞了团东西——是那张被雨水泡烂的向日葵画稿。背面新添的歌词还湿着,墨迹晕染成一只流泪的眼睛。
「艺术家。」他后退两步,吉他背带勒进肩膀,「得学会用伤口呼吸。」
伞面抬起。周世昌的金丝眼镜闪着冷光。余画龙吹着口哨下楼,变调的旋律混着雨声,像把钝锯在割我的神经。
「李小姐。」周世昌的视线越过我,落在屋内那滩晕开的颜料上,「听说你……又有新作了?」
我捏紧画稿。背面的歌词硌着掌心,像一排牙齿。
3
周世昌的皮鞋在门口蹭了蹭,像是要蹭掉什么脏东西。他盯着我手里的画稿,嘴角抽了抽。
「又画这些?」他推了推眼镜,「李小姐,市场要的是能挂在客厅的东西,不是精神病院的涂鸦。」
我没吭声。松节油的味道还粘在手腕上,刺得皮肤发烫。
他往前一步,鞋尖几乎踩到门槛。我听见楼下余画龙的吉他声又响起来,这次弹的是《加州旅馆》,但调子歪得像是醉汉走路。
「下个月的展位……」周世昌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烫金请柬,「你可以占个角落。」
请柬上印着「新生代艺术家联展」,我的名字挤在最后,字号小得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