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调研日：指尖相触的失控
办公区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将整面白墙照得晃眼。我捏着钢笔的指节微微泛白，目光扫过面前摊开的《季度民生项目推进表》，耳边是王秘书压低的汇报声：“陈书记，区政府办公室那边都准备好了，您调研的路线再确认下？”
我抬眼看向窗外，四月的阳光穿过梧桐叶，在深灰西装的裤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32岁的区委书记，这个头衔像层紧绷的茧，裹着我走过四年仕途。指尖残留的钢笔茧子是老伙计，比任何寒暄都更让我踏实。“不用，按原计划。”我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这是多年练出的惯性——在体制内，情绪外露是最致命的破绽。
王秘书点头应下，镜片后的眼睛飞快瞥了眼我桌角的空咖啡杯，没多话。他跟了我四年，最懂我的沉默。电梯下降时，镜面里映出我棱角分明的轮廓，金丝边眼镜遮住了眼底的疲惫，也遮住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空洞。离婚半年，家里催着相亲的电话快把手机打爆，可我对着那些精心挑选的“门当户对”，只觉得像在看一份份毫无新意的工作报告。
区政府办公室的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李主任已经带着一群人候在门口。他腆着啤酒肚，脸上堆着标准的官场笑容：“陈书记，您可算来了！我们早就把材料备齐了——”
“先看实际工作情况。”我打断他，脚步没停。李主任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又跟上来，嘴里不停念叨着“是是是，您说得对”。这种趋炎附势的姿态，我见得太多，只觉得乏味。
办公区里，年轻的科员们都埋着头，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我目光扫过一排排工位，突然在靠窗的位置顿住了。
那是个姑娘，齐肩短发带着点自然卷，阳光落在发梢上泛着浅金色。她正低头整理一摞厚厚的档案，侧脸线条柔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大，专注地盯着文件上的字迹，连握着文件夹的手指都绷得发白。桌上摆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在满是文件的工位上显得格外鲜活。
“那是刚入职半年的林悦，”李主任立刻凑过来介绍，语气里带着点敷衍，“公考进来的，文笔还行，就是经验差点。”
我没接话，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挪了半步。就在这时，李主任突然拔高声音：“小林！把民生项目的汇总档案拿给陈书记看看！”
姑娘猛地抬头，眼神里瞬间涌上来的慌乱像受惊的小鹿。她慌忙站起身，怀里的档案却没抱稳，“哗啦”一声全散在了地上。最上面那本《社区养老服务实施方案》滑到我脚边，页脚被踩得微微发皱。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键盘声都停了。林悦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她蹲下身去捡，手指忙乱地扒拉着散落的纸张，却因为太急，反而把刚摞好的一叠又碰掉了。
“别动。”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比预想中柔和些。弯腰时，西装下摆扫过地面。我捡起脚边的档案，刚要递过去，就见她也伸手来接，指尖不经意间撞在了一起。
她的指尖微凉，像刚碰过冰镇的矿泉水，那点凉意顺着我的指尖窜上来，一路烧到心口。我愣了愣，抬眼看向她。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委屈和紧张，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像在扑扇的蝶翼。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沉闷的声响在胸腔里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