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灶与红卷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刻意放轻了动作，可金属摩擦的脆响还是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凌晨一点的玄关没留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换鞋，鞋架上林雨的米色高跟鞋和我的黑色皮鞋隔着两道鞋位的距离，像我们现在的关系——近在咫尺，却泾渭分明。
厨房传来冰箱制冷的嗡鸣，我拉开门，里面只剩半盒上周的剩菜和两瓶过期酸奶。指尖触到不锈钢锅的瞬间，冰凉顺着指缝爬上来——这是我们分房睡的第三十天，家里的灶台就没再热过。把剩菜倒进微波炉时，卧室门忽然开了道缝，林雨的声音裹着睡意飘出来：“又加班？”
我攥着微波炉把手的力道紧了紧。她没开灯，只能看见模糊的身影倚在门框上，头发松松挽着。“张主任临时交办了案子。”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可话出口还是带着工作腔的生硬。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对话。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带上门，那声轻响像根细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我盯着转盘里转圈的剩菜，忽然想起三年前她还会等我到深夜，保温罩里的汤永远冒着热气，现在连一句“要不要热饭”都成了奢侈。
清晨七点的检察院走廊已经满是脚步声。我刚踏进公诉科办公室，王磊就抱着一摞案卷凑过来，这小子刚入职半年，娃娃脸上总挂着没褪尽的学生气，制服领口的扣子都系错了一颗。“峰哥，张主任找你一早上了，脸色特严肃，跟要吃人似的。”他压低声音，眼睛却瞟向对面的侦查监督科方向，“对了，刚才看见林姐了，抱着案卷去法医中心，好像不太舒服，走得慢吞吞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问细节，主任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张启明站在门口，两鬓的白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他手里攥着个红皮案卷，那是涉及重大职务犯罪的专用卷皮，我上次见还是两年前的海关走私案。
“陈峰，进来。”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我跟着进去时，瞥见他办公桌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到。他把红卷拍在我面前，封皮上“赵凯涉嫌贪污案”几个字用宋体加粗，刺得人眼睛发疼。
“赵凯？副市长那个？”我指尖刚碰到案卷边缘，就被张启明的眼神按住了。
“市里指定咱们科办，你是核心承办人。”他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涉案金额初步核查过亿，牵扯公益项目拨款，上面盯得紧，只能成不能败。”
我喉结动了动。赵凯这名字不算陌生，早年还是林雨父亲的门生，逢年过节总提着礼品去林家拜访，去年林雨生日宴上，他还笑着说“小陈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现在想来，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猫腻。
“案卷里有初步证据链，银行流水和项目合同都在，”张启明的语气软了些，“知道你家里最近情况特殊，但这案子只有你能扛起来。”他没明说“家里情况”指什么，但我知道，整个检察院都在传我和林雨闹矛盾，连扫地的阿姨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走出主任办公室时，正好撞见林雨从电梯出来。她穿着藏蓝色检察制服，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滑到了鼻尖，手里的侦查案卷攥得指节发白。“陈检察官。”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像是刻意保持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