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褚静规捧着锦盒,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陛下念才人用心,特赐此簪,望才人时时感念先后恩德。”

我跪下,双手接过,激动得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臣妾……臣妾何德何能,竟能触碰先后遗泽……” 演技炉火纯青。

我把玉簪捧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像是要把它刻进脑子里。心里却快速比对。上辈子我也得过这支簪,当时只觉得荣耀,现在看,破绽百出。

我抬起头,眼里全是崇拜和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属于“粉丝”的疑惑:“这玉簪真美……只是,臣妾记得……仿佛在哪本颂扬先后的诗赋里读过,先后最爱的那支簪子,雕的似乎是展翅的凤鸟,寓意百鸟朝凤。这支……怎是回首的鸾鸟?”

殿内瞬间安静。

萧玄庚脸上的温和凝滞了一瞬。极其短暂,但我看见了。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冷意。

随即,他笑了,轻松自然,仿佛只是纠正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惜芷倒是细心。不过你记岔了。那诗里说的是另一支簪。这支鸾鸟簪,她戴得最多,朕记得最清。”

他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是臣妾愚钝,竟记错了先后心爱之物,请陛下恕罪。”我慌忙低头,一副说错话的后怕样子。

“无妨。你有心了。”他语气恢复温和,但那份温和底下,像是结了冰。

我捧着那支假簪,手心冰凉。

他撒谎。

那诗我绝不会记错,上辈子他亲口指着画轴对我说的!

他在掩饰,因为这支仿品,可能参照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真实的物件?而鸾鸟,是否暗示了别的什么?

这次试探,像在悬崖边伸脚。我摸到了一点崖壁的虚实,却也惊动了盘踞在崖底的毒蛇。

萧玄庚看我的眼神,那层满意的薄纱后面,审视和警惕的寒光,更重了。

他知道我在看,在听,在想。我这个“影子”,似乎开始有自己的轮廓了。

这很危险。但停不下来了。

褚静规送我出来时,淡淡说了一句:“才人,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我恭顺应答:“谢姑姑教诲,惜芷明白。”

明白?我太明白了。

5.

那支鸾鸟簪之后,日子明显不一样了。

褚静规来得更勤了。她不再只是“教导”仪态,开始“关心”我的起居。看的书,要经过她眼;见的宫人,要她点头;连我去御花园散步,身后跟着的尾巴都多了一倍。

美其名曰:“才人深得圣心,安危为重,规矩更不能废。”

我像个被裹得紧紧的蚕蛹,动弹不得。那些旧人,更是连影子都摸不着了。钱宦官再没出现过,听说调去了守皇陵。好地方,清净,也安全——对某些人来说。

他们怕了。怕我从这些边角料里,扒拉出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行,明的不让碰,我就来暗的。

不,是来“明”的另一种——那些摆在台面上,谁都能看,却未必有心去看的东西。

我向褚静规请示,想借阅一些颂扬先后德行的诗文字画,说要“日日瞻仰,浸润心性,方能学得更像”。

她审视我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