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萧毅单膝跪在大殿冰冷的白玉阶前,指节用力攥着那枚鎏金兵符 —— 那是十万虎狼之师的命脉,是他半生征战、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兵权象征,此刻却要亲手交还给那个他曾赌上一切去扶持的人。

女帝苏谓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的日月山河愈发刺眼。萧毅垂着眼,能清晰看见自己靴底沾着的漠北冻土,那是三个时辰前,他刚率领大军踏平漠北最后一股顽抗势力时留下的痕迹。彼时漠北狼王跪在他马前,头颅磕得满是血污,口中喊着 “战神饶命”,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场平定边疆的大捷,竟成了自己 “通敌叛国” 的开端。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撞得他心口发疼。二十年前,他还是萧府里顽劣的少年郎,苏谓则是寄养在萧府的孤女,两人在梨树下约定,将来要一同守护这片山河。后来先帝驾崩,诸王争位,是他带着萧家私兵,从西域一路打到京都,杀得那些谋逆的藩王闻风丧胆。他收西域时,曾在流沙里渴得三天三夜没进水,靠嚼着草根硬生生撑到援军来;平南越时,为了破解瘴气,他亲自试药,差点丢了半条命;灭漠北时,他带着三千轻骑绕到敌军后方,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夜里潜伏了两天两夜,冻掉了三个亲兵的手指。

九州大地,哪里没有他萧毅的足迹?哪里没有他麾下士兵的骸骨?西域诸国曾联名上书,愿奉他为 “九州共主”,漠北狼王更是当着众部落首领的面说,“只认萧帅,不认大齐帝王”。可他那时满脑子都是苏谓的脸,是她在他出征前塞给他的平安符,是她在城楼上喊的 “萧郎,我等你回来”。他笑着拒绝了所有拥戴,亲手将苏谓推上了皇位,自己则主动请缨,去守那座九州最小的城池 —— 云城,只因为那是苏谓的出生地。

“萧毅,” 女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他的思绪,“朕听闻,你在漠北与狼王私会,密谈了三个时辰?”

萧毅猛地抬头,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陛下!臣平定漠北,狼王归降,臣与他商谈的是纳贡之事,何来私会一说?” 他看见苏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被一层冰冷的寒霜覆盖。

一旁的宰相温渊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卷奏折,声音尖利如刀:“陛下,萧毅未经诏命,擅自带兵回京,此乃大不敬!更何况,漠北刚降,他便与狼王密谈,恐有通敌之嫌!臣恳请陛下彻查!”

萧毅这才注意到,大殿两侧站满了禁军,刀光剑影,气氛肃杀。他想起自己接到的那封急信 —— 信上字迹潦草,写着 “女帝遇刺,逼宫危急,速归”,他当时心都要跳出来了,不顾众将劝阻,连夜率领三千精锐赶回京都,一路上马不停蹄,连盔甲上的雪都没来得及擦。可如今,苏谓安然无恙地坐在御座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是一个敌人。

“擅自带兵回京…… 意图谋反……” 苏谓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萧毅的心上,“萧毅,你可知罪?”

萧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起自己放弃的九州共主之位,想起云城那座小小的府邸,想起这些年征战沙场的初衷 —— 都是为了她,为了他青梅竹马的苏谓。可现在,她却用 “谋反” 的罪名,将他所有的付出都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