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哭。
我不能在这里,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任何一丝的脆弱和崩溃。
那只会让她更加得意。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强行把涌到眼眶的热意逼了回去。
然后,我抬起脸,对着姑姑,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谢谢姑姑。”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
“这份厚礼,太贵重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我转身,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图钉。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踮起脚,将那张五元的福利彩票,郑重其事地,钉在了收银台旁最显眼的那面墙上。
像是在钉一份光荣的奖状。
也像是在钉住我那颗被撕裂的心。
姑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慈善的面孔。
她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对着周围的亲戚们解释:
“这孩子,就是有心。我给她这个,就是想让她知道,创业啊,运气也很重要。这是我给她的幸运符。”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朵。
她是在暗示所有人,我志大才疏,只能靠虚无缥缈的运气。
开业当天,书店里人来人往,亲戚朋友们带来的热闹,却丝毫温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他们总是用一种带着同情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墙上那张突兀的彩票,然后窃窃私语。
我像个小丑,站在自己的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检阅。
热闹散去,我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书店。
崭新的书架,崭新的书籍,一切都那么美好,却又那么讽刺。
我常常盯着那张彩票出神,直到眼睛发酸,眼眶发热。
它就像一道伤疤,刻在我的书店里,也刻在我的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所珍视的亲情,是多么廉价和可笑。
父母的电话打来,言语中充满了对姑姑的感激。
“安安啊,你姑姑对你多好,你一定要争气,好好干,将来报答你姑姑。”
我握着电话,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口中那个慷慨的恩人,是用怎样一种轻蔑的方式,将我的梦想和尊严,踩在了脚下?
我不能说。
说了,他们只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不懂感恩。
这份委屈,只能我自己吞下去。
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房租水电的催缴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当初借钱时亲戚们和善的脸,如今在催债的电话里,变得狰狞。
我夜夜失眠,守着这间冷清的书店,像守着一座坟墓。
我的梦想,还没开始,就已经死了。
02
书店的生意,比我想象的还要惨淡。
老城区的位置虽然安静,但也意味着人流量稀少。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自救。
举办夜读会,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附近散步的老人。
推出二手书交换活动,收来的旧书比卖出去的新书还多。
我甚至咬牙买了一台二手咖啡机,学着做手冲咖啡,希望能吸引一些年轻人。
但效果微乎其微。
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伴着咖啡苦涩的香气,看着窗外的落叶,从天亮坐到天黑。
墙上那张五元彩票,在灯光下泛着廉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