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松烟斋秘匣

林深的 “松烟斋” 藏在巷尾第三间,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浸得发乌,门楣上 “松烟斋” 三个字是光绪年的旧物,漆皮剥落得只剩半道青痕,却仍透着股旧时光的温润。铺子里总飘着松烟墨与旧纸的混合香气,靠窗的酸枝木桌上摊着本明刻本《昌黎先生集》,虫蛀的页脚卷着焦黄色的边,林深正用竹起子小心翼翼挑开粘连的纸层,指尖沾着点米浆 —— 这是爷爷林砚秋教他的古法,修书如补心,急不得。竹起子是爷爷传下来的,象牙柄上刻着朵小海棠,磨得光滑发亮。

门帘突然被穿堂风卷得噼啪响,带着巷口老槐树的潮湿气息。进来的女人穿藏青暗纹旗袍,料子是少见的老云锦,领口别着枚银质海棠胸针,针脚里嵌着点暗红,像是陈年的血锈。她指尖捏着个巴掌大的铜匣,指节泛白,指腹有层薄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刻刀或修书工具的人。“林先生,能修这个吗?”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目光扫过铺子里的博古架,在最上层那本线装《天工开物》上顿了顿,睫毛颤了颤。

林深放下竹起子,指尖刚触到铜匣,就觉出异样 —— 匣身包浆厚得发乌,摸上去像老和田玉般温润,锁孔是海棠花形,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纹路里藏着极浅的 “天工” 二字。这是民国时天工阁的记号,他小时候在爷爷的工具箱里见过同款纹样的铜尺,尺背上也刻着这样的云纹。“您想修什么?” 他抬头时,正好瞥见巷口梧桐树影里站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左手插在裤袋里,左耳下方一颗痣格外显眼,正透过玻璃窗往铺子里张望,眼神阴沉沉的,像盯着猎物的狼。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忙收回视线:“修锁。” 她往前凑了半步,林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化学香,是老山檀的醇厚味道。“匣子里有样东西,必须今天取出来。” 林深取来放大镜,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天光,看见锁孔里卡着半根细铁丝,铁丝末端弯成钩子状,显然是有人试过硬撬,还把锁芯捅坏了。他刚用镊子夹住铁丝,巷口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脆响 —— 是隔壁杂货店的玻璃被砸了。

女人猛地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让林深指骨发痛:“别开!” 她拽着林深往博古架后躲,铜匣塞进他怀里时,林深摸到匣底有处细微的凹陷,像是藏着夹层。“这东西您先拿着,明天此时我再来。” 她说话时,旗袍下摆扫过博古架,架上一只康熙年间的青花小瓶 “啪” 地摔在地上,碎瓷片里滚出张泛黄的纸条,边角被虫蛀得残缺,上面是爷爷林砚秋的字迹,力透纸背:“海棠开时,天工阁见”,末尾画着朵缺了一瓣的海棠,和女人胸针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林深刚要追问 “天工阁在哪”,女人已踩着碎瓷片翻窗而出,青石板上留下个浅浅的鞋印,鞋尖沾着点松针。他追到窗边,只看见她的旗袍角消失在巷口拐角,而那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也没了踪影,只有窗台上留着枚银胸针 —— 正是女人领口别着的那枚,胸针背面刻着个 “苏” 字,还刻着极小的 “曼卿” 二字。

2 海棠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