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启三年,暮春。
京城连下了三日雨,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泛着冷光。
街角的灯笼在风里晃着,将雨丝染成昏黄的线。
“咚咚咚 ——” 三更梆子刚过,顺天府的鼓突然被敲得震天响。
六扇门总捕头杨程万刚披上蓑衣,就见院角的石榴树下窜出个身影。
脆生生的声音裹着雨气:“师傅,我去!”
是林晚。
她刚入六扇门半年,却凭着一双能辨蛛丝马迹的眼、一手出神入化的机关术,破了两桩小案,是杨程万最得意的弟子。
此刻她已扎紧了捕快服的腰带,背上斜挎着装着铁丝、铜片的布囊,手里还拎着盏油纸灯。
不等杨程万应,就踩着木屐冲进了雨幕。
案发现场在城南的 “锦绣庄”。
绸缎庄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淡淡的血腥气,混着丝绸的柔香,说不出的诡异。
林晚推开门,油纸灯的光扫过满地散乱的锦缎,最终落在柜台后的身影上 ——
锦绣庄老板周昌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银柄匕首,右手死死攥着半块玉佩,指节泛白。
“别动现场。”
冷冽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林晚手一顿。
转头就见一队身着飞鱼服的人立在雨里,为首的男子腰佩绣春刀,墨发被雨打湿,贴在苍白的额角。
一双眼像浸了冰的寒潭,正落在她握着灯的手上。
是锦衣卫指挥佥事,萧彻。
林晚皱了眉。
六扇门与锦衣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这萧彻上个月刚破了东厂太监贪腐案,手段狠厉,京城里的官差见了他都要绕着走。
她将油纸灯往身侧挪了挪,语气硬邦邦:“萧大人,这是顺天府移交六扇门的案子,按律该我等先查。”
萧彻没理会她的话,迈过门槛,靴底踩在锦缎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蹲下身,目光掠过周昌的伤口,又落在那半块玉佩上 ——
玉佩是白玉的,雕着双蛇纹样,断裂处还沾着些暗红的血渍。
“死者胸口匕首入三寸,正中心脉,是行家手法。”
他指尖在匕首柄上顿了顿,“这匕首是西域所制,京城里只有三家铺子有卖。”
林晚见他无视自己,心里憋了股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萧彻的观察力比她还细。
她凑过去,指着周昌的指甲:“萧大人,死者指甲缝里有段银线,像是蜀地云锦的线。”
萧彻抬眼看向她,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
林晚生得清秀,额前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眉骨上,眼里却亮得很,像藏着团火。
他收回目光,站起身:“此案涉及西域匕首与蜀地云锦,恐牵扯官宦,六扇门查不了。”
“怎么查不了?” 林晚急了,“我刚入六扇门时就立过誓,不管是平民还是官宦,只要犯了案,就得查到底!”
萧彻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勾起唇角,笑意却没到眼底:“林捕快,你可知上个月御史台查户部郎中贪腐案,最后怎么了?”
林晚一愣。
她听说过那案子,御史台的人查到一半,就被锦衣卫接手。
最后那郎中没定罪,反倒是牵头查案的御史被安了个 “诬告” 的罪名,贬去了边疆。
“锦衣卫查案,不需要理由。”
萧彻的声音又冷了下来,“你若想继续查,就跟着。但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