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了，似乎难以启齿。
沈未晞却奇异地平静下来。她甚至轻轻弯了弯嘴角：“看不见了，是吗？”
萧决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之间。良久，他才艰难地道：“酒里有毒，腐蚀性极强……太医说，复明的希望……渺茫。”
“哦。”她应了一声，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是因为眼前这片黑暗，反而让她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弛了下来。再也不用去模仿谁，不用去在意自己像不像了。
“不过你放心！”萧决的语气陡然变得急切，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捏疼她，“本王一定会找到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眼睛！不惜任何代价！”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薄茧，是她从未感受过的温度。五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她的手。
沈未晞静静地躺着，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应。她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健全完整地在他身边五年，他吝于给予半分温存。如今她瞎了，他反而紧张起来。
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因为，这双为他而盲的眼睛，终于成了他无法忽视的存在？
3 复明之际心已死
接下来的日子，靖安王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和低气压。萧决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权势和人脉，广贴告示，重金悬赏，遍请名医。一时间，各地的神医、方士、甚至江湖郎中都汇聚王府。
汤药一碗碗地灌下去，银针一次次扎入穴道，各种稀奇古怪的药膏敷在眼睛上。苦不堪言，但沈未晞都默默承受了。
萧决日日都来探望。起初只是询问病情，后来会多坐一会儿，偶尔说些朝中的趣事，或者外面听来的见闻。虽然她大多只是静静听着，很少回应。
他不再提柳清漪，也不再要求她弹琴。他甚至下令将书房里那些柳清漪的画像都收了起来。他开始留意她的喜好，吩咐厨房做她家乡的菜式，虽然她胃口始终不佳。
有一次，他喂她喝药，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滑落，他立刻用指腹替她擦去。那瞬间的温柔，让沈未晞恍惚以为，眼前的人或许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但她很快便压下了这丝妄想。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有关切，有焦急，却似乎……独独少了那份她曾经偷偷渴望过的、男女之间的情爱。
一日，一位从南疆游历归来的神医被请入府中。诊治过后，神医沉吟许久，对萧决说：“王妃娘娘的眼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是所需药材极为珍贵难寻，且治疗过程痛苦异常，宛如刮骨疗毒。”
萧决毫不犹豫：“需要什么，先生但说无妨！哪怕倾尽王府之力，本王也要找到！”
神医列出的单子里，有几味药确实罕见。萧决亲自督促手下人去办，甚至动用了军中的渠道。那些日子，他明显消瘦了许多，眼底带着乌青，但每次来到沈未晞床边，总是强打着精神。
“未晞，有希望了，”他握着她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兴奋，“等你的眼睛好了，本王带你去江南看看，你不是一直说想去吗？”
江南？沈未晞恍惚记起，刚入府时，她确实随口提过一句，羡慕画本子里描绘的江南烟雨。原来他还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