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鹂音
第一章 柳岸救羽
万历十二年暮春，江南青溪镇上的晨雾还没散透，赵翰已摇着小渔船出了港。船桨划破镜面似的水面，惊起几只水鸟，却不及岸边柳树上那抹明黄亮眼——一只黄鹂鸟正立在新抽的嫩枝上，鸣声清越得像沾了晨露。
“墨林，今日可得早些回来。”母亲张氏的声音从码头传来，带着惯有的絮叨，“王掌柜托你带的活鱼不能误了。”
赵翰回头应了声“晓得了”，目光却被那黄鹂鸟勾住了。这鸟儿羽色金亮，尾尖缀着点墨黑，不像寻常黄鹂那般怕人，竟顺着柳枝往他的船边蹦了蹦。他想起父亲在世时教的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指尖不自觉地放缓了划桨的力道。
日头升至三竿时，赵翰卖完鱼正欲回家，却听见巷口传来孩童的喧闹。几个半大孩子举着弹弓，正围着一棵老柳树起哄，树杈间赫然卡着方才那只黄鹂鸟，右翅耷拉着，鸣声也弱得像蚊子叫。
“看我打下来熬汤！”领头的周小虎拉开弹弓，石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赵翰心头一紧，两步冲过去按住他的手腕：“小虎，莫伤它性命。”
周小虎撇嘴挣开：“赵大哥，这鸟肉香着呢，你不尝尝？”旁边几个孩子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要把鸟儿带回家玩。赵翰看着树上鸟儿惊惶的眼睛，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场大火——父亲珍藏的古籍烧得噼啪作响时，也是这样绝望的声响。
“算我求你们了。”他解开腰间刚换来的铜钱，数出三枚递过去，“这钱买糖吃，把鸟儿留给我，可好？”孩子们见有钱拿，立刻换了笑脸，一哄而散。赵翰搬来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指尖触到鸟儿温热的羽毛时，它竟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指腹。
回家后，张氏见他捧着个草编小窝进来，嗔怪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管闲事儿。”嘴上虽怨，却还是找来了干净的布条和治外伤的草药。赵翰细细给黄鹂鸟包扎翅膀，轻声说：“你且安心养着，等伤好了就送你飞走。”鸟儿歪着头看他，忽然叫了两声，像是在应答。
接下来几日，赵翰捕鱼归来，总不忘在柳树上折些嫩芽，或是挖几条肥嫩的蚯蚓。黄鹂鸟的伤好得极快，第五日清晨，竟在窝边跳着唱起了歌。张氏端着早饭出来，笑着摇头：“这鸟儿倒通人性，知道给你报喜呢。”
那天午后，赵翰带着黄鹂鸟来到当初救它的老柳树下。春风拂过，柳枝轻摆，他松开手，轻声道：“去吧，莫再被人捉住了。”黄鹂鸟在他头顶盘旋三圈，鸣声清脆，而后化作一道金影，消失在青溪对岸的树林里。
第二章 市集惊变
转眼到了初夏，青溪镇上的枇杷熟得正透。赵翰揣着攒了半月的铜钱，打算给母亲买串银钗做生辰礼。刚走进市集，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和男子的呵斥。
他挤进去一看，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正架着个穿蓝布裙的姑娘往前走，姑娘挣扎着，发髻都散了。“放开我！我爹不会饶了你们的！”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倔强。
赵翰认出这是镇上绸缎庄王掌柜的女儿王芷若，前几日卖鱼时还见过她在柜台后算账。不等他多想，就见那两个汉子把王芷若拖进了巷子深处的一座空院，院门“吱呀”一声插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