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喘。
白气一出口就碎成冰碴。
五分钟。
只有五分钟。
我得认出我女儿。
粉色羽绒服。
无头。
脖子口像被橡皮擦狠狠抹掉,只剩一截红笔芯。
脑袋在五米外。
雪堆鼓成坟包。
一只黄皮野狗叼着球——不,叼着我孩子的头。
它当骨头啃。
咔哧咔哧。
我听见了。
牙刮在骨缝,跟我给安安削苹果一个声儿。
“先生,三十秒。”
交警伸手。
手套雪白。
怕脏。
三十秒。
去他妈的三十秒。
我摸口袋。
缝尸针。
三棱尖,平时穿透死人的下巴,今天飞一次。
我抬手。
甩。
寒光比雪亮。
噗。
狗舌被钉在地上。
粉肉翻卷,像被热水烫过的火腿肠。
它嚎。
我扑。
膝盖碾进雪,水瞬间渗进裤裆,冰凉贴蛋。
我掰狗嘴。
牙关比我老婆生气时还紧。
我吼。
“吐!那是我闺女!”
狗眼里全是绿。
我两指插它鼻孔,一转。
它松了。
脑袋滚出来。
刘海黏着草莓发卡。
我昨天早上别上去的。
“幸运发夹”,两块钱地摊货,安安说戴上就能遇到好事。
好事呢?
好事就是滚到狗嘴里。
我抱头。
腔子还在羽绒服里,像被掏空的玩具。
我喊。
“安安,爸爸来了!”
雪灌进嗓子,噎住下文。
手机镜头围成墙。
一张张脸在屏幕后面,比尸体白。
“拍你娘!报警啊!”
没人动。
他们只想看我哭。
我哭不出来。
我得让她活。
一秒也行。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急救车后门敞开。
死亡证明啪嗒啪嗒,像小卖部门帘。
护士挡我。
“再碰算破坏尸体!”
去你妈的尸体,那是我女儿。
零下二十。
安安硬成冻猪肉。
我抱过超市塑料袋里的猪后腿,就这么重。
我掰后备箱。
咣!
铰链尖叫。
福尔马林。
自带。
一瓶。
我拧开,浇。
透明药水顺着她胸口往下爬,像给死人穿玻璃袜子。
味冲。
我眼泪终于下来,被冻成盐粒挂在睫毛。
缝尸线。
我咬断一截,穿自己虎口。
血珠冒得慢,天太冷。
线头再扎进她胸腔。
我拉。
“活人的痛,给死人导热。”
线瞬间红,冻成冰针。
我笑着喊。
“爸爸给你升温!”
护士吐了我一身。
胃酸混着隔夜面条,热气一过就结冰渣。
我不管。
我扯线。
虎口裂成小孩嘴,一张一合冒血泡。
我唱。
“安安乖,回家吃饭……”
围观者退后一步。
怕我。
怕疯子。
怕疯子手里的死人。
突然。
世界安静。
狗不嚎了。
快门声停了。
雪在半空挂成定格。
有人说话。
“想倒带吗?”
我回头。
黑衣男人。
皮肤比雪亮,眼珠像被墨汁点过。
林夜白。
名字自己钻进我耳朵,像广播插播。
“十秒。”
他伸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