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管事额头瞬间沁出冷汗,眼神躲闪,喉结滚动,结结巴巴地辩解:“回……回少夫人,这……这是萧公子特批的,说是苏姑娘心疾特殊,需此药以毒攻毒,方能缓解。”

“萧清玄特批?”江望舒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淬着冰,舌尖泛起一丝铁锈般的腥甜——那是她咬破口腔内壁的痕迹。

她从袖中抽出另一本薄薄的册子,是清霜冒死从那婆子房中搜出的密账,她将册子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烛火一颤。

“你再看清楚,这上面记得分明,每次领走雪蟾膏的,都是苏瑶的贴身张婆子。而她每次领药后,都有一半的量,经由城西黑市高价售出。赵管事,神医谷的禁药,原来是这么用的?”

就在赵管事面如死灰,几乎要跪倒在地时,巡谷的周太医恰好经过。

药香浮动中,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桌上的密账,又落在江望舒沉静如渊的脸上。

江望舒不动声色地将那本密账的副本,悄然塞入周太医宽大的袖中,只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周大人可愿为一条人命,听一段无人敢言的真话?”

周太医袖中的触感让他瞳孔微缩——那纸页边缘锋利,像藏着刀刃。

他行医多年,早就觉得苏瑶的病症与用药多有不符之处,只是萧清玄在谷中地位尊崇,无人敢质疑。

他没有作声,只是微微颔首,袍角划过门槛,快步离去,背影没入晨雾深处。

白日里的审问不过是开场戏。真正的杀招,要在夜深人静时落下。

当最后一声梆子敲过三更,江望舒披上墨色斗篷,对清霜点了点头。

两人借着廊下昏灯的掩映,悄然潜入账房密室。

木门开启时吱呀一声,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清霜点燃一支小烛,火苗跳动,映出墙上斑驳的影子,像无数伸展的手。

她们并未焚烧那七本假账,而是将其逐页拆解,藏入苏瑶贴身丫鬟寄存在库房的旧箱夹层中——箱角已生虫蛀,正适合埋藏秘密。

随后,江望舒取出早已备好的新账册,纸张色泽、装订方式皆与原册一致,连墨迹都特意调成与赵管事惯用墨汁相近的深褐。

她摊开首页,笔锋沉稳,仿若临摹千遍——那字迹与赵管事亲笔别无二致,赫然写着:“苏氏瑶,私售禁药雪蟾膏,获利三百金,购通仆役更换安胎药。”

她将这本账册置于书架最显眼处,火光映照下,墨字如蛇蜿蜒。

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萧清玄便带着一身寒气闯入了她的房间。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本新账册,指节发白,呼吸略显紊乱。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她,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怀疑,却没有了往日的偏袒。

“你说这些,有何证据?”

这是他第一次,在涉及苏瑶的事情上,没有立刻选择无条件地相信。

江望舒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证据?你可以去查济世堂二十年前的旧档,或者,去问问你的恩师,我的父亲。问他,当年我娘为何在为苏家诊脉后,坚持三年不收苏家一文诊金。”

萧清玄彻底怔住了。他从未听过这段往事。

屋内陷入死寂,唯有窗外风掠过竹梢,沙沙作响,如同记忆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