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尖触碰到母亲紧攥的手心,她才费力地掰开,一枚被体温捂热的半块残方滑落出来。
那上面的字迹,正是她昨日亲笔所写,墨迹清晰地标注着几味药材的“去毒处理”之法。
是她害了母亲!
是她写的药方!
巨大的悲痛与自责几乎将她吞噬。
她猛然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厨房下人:“药材是谁送来的!”
“是……是苏瑶姑娘身边的丫鬟,”下人哆嗦着回答,“说是苏姑娘寻来了上好的人参,特意送来给夫人您补身子,还、还叮嘱,一定要由萧公子最信任的人来煎煮……夫人她……她便是公子最信任的人啊……”
苏瑶。萧清玄。
这两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刺入江望舒的心。
她踉跄着站起身,麻木地走向苏瑶的住处。
还未走近,便听见屋内传来萧清玄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那份温柔,却从未给过她。
“……你心悸又加重了,定是昨夜受了惊吓。别怕,我在这里为你守一夜。”男人正在为女子切脉,声音里满是疼惜。
江望舒僵立在门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她听见苏瑶虚弱地啜泣着:“清玄哥哥,都怪我……若不是我送去人参,陈姨她……望舒姐姐一定会恨死我的。”
然后,是萧清玄安抚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如千斤巨石,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砸碎。
“别胡思乱想,”他说,“望舒一向坚强,她不会怪你的。”
坚强。
原来在他眼里,她不是他的妻子,不是那个需要被呵护、被安慰的人。
她只是那个“坚强的”,可以独自承受一切痛苦,甚至可以为他心上人的“无心之失”买单的人。
心口的剧痛瞬间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她默默转身离开,回到母亲的院子,亲手为母亲整理遗物。
当她将那些旧衣物一件件投入火盆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木匣。
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封泛黄的信笺,母亲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若吾女此生遭遇危难,可持此信至城南济世堂寻李大夫,彼乃当年与我共救萧氏少年之人。】
瞳孔骤然收缩!
当年救萧清玄的,明明是她和母亲!
原来,还有第三个证人!
一线生机点燃了她死寂的心。
她连夜换上粗布衣衫,趁着夜色与瓢泼大雨的掩护,逃也似地奔出山谷。
泥泞的道路上,她摔倒了无数次,又挣扎着爬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大夫,揭穿真相!
可当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找到济世堂时,看到的却是一副即将下葬的薄棺,和一个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老医者。
“你是……陈氏的女儿……”李大夫浑浊的眼睛辨认了她许久,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信……我看到了……咳咳……当年……是你,是你以身犯险,救了他……我们……我们用了三日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可后来……苏家带着人闯进来,抢走了所有医案记录……对外宣称……是他们家女儿以身试毒……咳……真相……真相早就被埋了……”
最后一口气耗尽,老医者的手无力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