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托盘，一步一挪地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神仙，被一碗面吓成这样。
我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
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葱油香。
挺好闻的。
凌霄宝殿离这里不远。
我不知道玉皇大帝会是什么反应。或许会勃然大怒，一道雷把我劈回原形。或许会觉得新奇，尝上一口。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厨子，我不能忍受我的灶台，做出那种叫“清心丸”的东西。
那是对食物的侮辱。
也是对一个厨子的侮辱。
我等了很久。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福安仙官没有回来。
也没有天兵天将来抓我。
整个御膳监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有点饿了，转身回到灶台前，给自己也下了一碗面。
味道，还不错。
面吃完了，碗也洗干净了。
我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看着里面跳动的金色火焰。
心里头，跟这火苗一样，有点七上八下的。
按理说，我这行为，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之罪。
可这都过去快半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玉皇大帝日理万机，还没顾得上看他的“午饭”？还是说福安那老头半路上害怕，把面给倒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就是被打回凡间，回去继续开我的小饭馆。说不定，还能把生意做起来。
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天兵天将，而是福安仙官。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同样袍服的仙官。看样子，像是御膳监的管事。
福安的脸色很奇怪。
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迷茫和一丝丝敬畏的复杂表情。
他看着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姜……姜灶神。”他最后憋出这么一句。
我心里“咯噔”一下。
灶神就灶神，怎么还带上敬称了？
“福安仙官。”我朝他点了点头，“怎么，陛下的旨意下来了？”
他身后的一个胖仙官往前走了一步。这人我认识，是御膳监的总管，姓刘。平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从没正眼瞧过我们这些末等灶神。
今天，他脸上的表情却客气得有些过分。
“姜灶神，”刘总管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陛下手谕在此，还请接旨。”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金灿灿的卷轴，双手捧着，递到我面前。
我有点懵。
这就下来了？还是手谕？
我迟疑着伸出手，接过了卷轴。
卷轴入手温润，沉甸甸的。我慢慢展开。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寥寥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字写得是真好，力透纸背。
“灶神姜不凡，所供之物，甚合朕意。其味，有人间烟火气，朕心甚慰。着，即日起，封姜不凡为‘人间烟火阁’主事，专司朕之一日三餐。另，告诫御膳监，往后上供，不得再用丹药，须以菜食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