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开了。
面条下锅，用筷子轻轻一拨，就在滚水里散开，上下翻腾。煮面的时间不能长，全凭感觉。
感觉到了。
我捞起面条，沥干水，放进汤碗里。再撒上一把碧绿的葱花。
一碗阳春面。
面白，汤清，葱绿，油黄。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这才是饭。
能填饱肚子的，能暖人心的，才叫饭。
我端着这碗面，心里踏实了。不管我是人是神，只要还能握着勺子，站在灶台前，我就还是那个姜不凡。
至于玉皇大帝吃不吃，降不降罪……
他吃过再说。
“吱呀”一声，厨房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淡青色仙官袍服的小老头，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他头发胡子都白了，脸上没什么肉，显得有点干瘪。
他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后急匆匆地跑过来。
“哎哟，我的姜上仙！时辰快到了！陛下的贡品可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尖细，带着点焦急。
我指了指灶台上的那碗面。
“好了。”我说。
仙官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他看见了那碗面。
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像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
“这……这是何物？”他结结巴巴地问。
“阳春面。”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面？”仙官的调门一下子拔高了八度，“清心丸呢？那三枚清心丸呢？”
“哦，那个啊。”我指了指灶膛，“当柴火烧了。”
仙官的脸，瞬间就白了。
比面粉还白。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你你……你把贡品给烧了？”
“那玩意儿不好吃。”我说，“吃了对肠胃不好。”
“那是给陛下清心静气的！不是让你来品的！”仙官急得直跺脚，“你这是大罪！是要被贬下凡间的！”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我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我没理他。
我只是把那碗面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闻闻。”
一股热腾腾的香气，混合着葱油和麦子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
仙官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妖……妖物！”他色厉内荏地喊道，“休想用这凡间浊物来蛊惑我！”
他说着，眼睛却还死死地盯着那碗面。
天庭的神仙，是不吃饭的。他们吸食仙气，服用丹药。千百年来，都是如此。食物，那是凡人才需要的东西。充满了俗世的欲望和浊气。
可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香得让他腿肚子有点发软。
“时辰到了。”我提醒他，“再不送去，你我也得一起被问罪。”
仙官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碗面，脸上的表情像是开了个染坊，青一阵白一阵。
“你……你让我把这碗面送去凌霄宝殿？”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对。”
“给陛下？”
“不然呢？”
仙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一咬牙，一闭眼，端起那个紫檀木托盘，小心翼翼地把面碗放了上去。
他的手抖得厉害，碗里的汤都差点洒出来。
“姜不凡啊姜不凡，”他哭丧着脸说，“你可把我害惨了！我叫福安，在天庭送了一千年的贡品，从没出过差错。今天我这张老脸，算是要丢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