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而是转变了方向,指尖越过纸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上了那道疤痕。

冰凉的指尖碰上微热的皮肤,两人俱是微微一震。

“这伤……”她抬起头,看向江承,凤眼里有什么情绪在急速翻涌,又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种近乎锐利的探究,“哪来的?”

江承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反而向前倾了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模糊的倒影。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淬了冰,带着浓浓的嘲讽,以及一种被岁月打磨后依旧尖锐的痛楚。

“十年前,”他开口,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像钝刀子割肉,“为了一个没心肝的小骗子挨的刀。”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语气轻佻,却又重若千钧:“那时候年轻,以为豁出命去,就能换来点真心。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可以。”

“哐当——!”

楚望舒手中的红酒杯,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残存的酒液泼溅出来,染深了一小块地毯,像心头骤然渗出的血。

她脸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比身上那件象牙白的婚纱雏形还要白上几分。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暴露了内心滔天的巨浪。

那双总是清冷自持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惶,以及一种……被瞬间戳穿所有伪装的狼狈。

江承笑了,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用指尖弹了弹湿润的衬衫前襟,仿佛弹去什么灰尘。

“楚总,”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戏谑,“反应这么大?看来这道疤,勾起了你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企图躲避的视线:“还是说,那个小骗子……你认识?”

二、

时间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涌的记忆将楚望舒拽回十年前那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末。

那时候,她不叫楚望舒,她叫楚甜。是城南那片鱼龙混杂的旧城区里,拖着个病弱母亲、挣扎求生的野草。而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叫阿承。是那个会把早餐钱省下来给她买糖、会为了她跟欺负她的混混拼命、会在漏雨的屋檐下抱着她说“甜甜别怕,以后我罩你一辈子”的少年江承。

“一辈子”有多重,那时的楚甜不知道,她只知道阿承的怀抱很暖,他眼底的真诚烫得她心口发疼。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母亲急需一笔手术费,像一座山压垮了她所有的希望。走投无路时,那个自称是她父亲手下的人找到了她,扔给她一沓钱和一个选择:拿钱离开,彻底消失,否则,阿承那小子,下次断的就不只是几根肋骨了。

她记得那个暴雨夜,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混着泪水,又咸又涩。她站在和阿承常约会的废弃篮球场,看着他举着伞,像个快乐的傻子一样跑向她,眼里全是光。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摆出最冷漠的表情,说出那句排练了无数遍的谎言:“江承,我们到此为止吧。我要走了,去国外,过真正的好日子。你……配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