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的我意外绑了功德簿,须攒满功德方能活命。
无奈只能金盆洗手,今日帮村头张婶晒谷,明日替王家丫头寻狗。
我隔壁住着个姑娘,生得弱柳扶风,说话细声软语。
她与我这五大三粗的江湖人不该有交集。
故而即便她日日对我笑脸相迎,我也只冷淡回避。
结果我旧伤复发命悬一线,她竟冒雨夜行十几里山路为我寻来医师。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善良的人。
我心中发虚,只能将好人演得更真。
后来,她的心上人一朝高中,将她带往京城。
她说,阿紫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结果再见,我等来的,却是她伤痕累累的尸身。
我从床底抽出发锈的横刀。
都说恶有恶报,那我便亲自来报。
1
我漫不经心地抹去刀上淌着的血。
脚下那人浑身已无一处好肉,瘫在血泊中气若游丝地哀求。
「饶……饶命啊,女侠,是那丫头性子烈,不肯接客,没熬过刑……」
我踩上她肥腻的手,伴随着指骨碎裂的声响,我脑海中一阵嗡鸣,继而是撕裂般的痛楚。
眼前那道只有我能看见的红色刻度条,此时正不断地消退。
我面不改色,将燃起的火折子丢入洒了桐油的纱幔中。
烈焰轰然窜起,火舌缠上精致的雕花木梁,噼啪作响。
「大人!求求您放了我吧!」花娘小满爬来,攥住我的衣角,鬓发散乱,脂粉混着血污,依稀能看出一丝美人模样。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这些不干我的事啊。」
「是了,我还得谢你。」我低头看她。
若不是意外在她头上看见那支我赠予阿宛的玉簪,此时我大抵仍如无头苍蝇在四处乱撞。
我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提起。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是谁报的信,断了阿宛的生路?」
她面色煞白,颓然瘫软。
漫天火光中,如意楼轰然倒塌。
2
我在阿宛墓前放下一盒桂花糕。
此地清幽,旁有一株梨树,此时梨花灿灿,莹白如雪。
阿宛素来喜欢白衣。
可我把她从乱葬岗挖出来时,那身白裳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与血污。
她满身伤痕,深深浅浅,新新旧旧,触目惊心。
我小心地将她抱起,她轻得像枝头飘落的花瓣,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
下山时,村口的王家丫头跑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角。
「阿紫姐姐,我的风筝挂树上了。」
我纵身轻跃,将风筝取下递还给她。
功德条微弱地涨动,与亏失相比,微不足道。
「小宛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她之前答应了要教我编草兔子。」
幼童尚不知生离死别。
我摸了摸她的发顶,没有回答。
3
十个月前,我来到小坡村,一边养伤一边积攒功德。
苏宛就住在我隔壁。
她生得纤弱,像春日初发的柳枝,性子却如夏日暖阳,热情大方。
每每碰面,她总会笑意盈盈地同我打声招呼。
做了野菜饼子,会敲门邀我尝尝。
采的新鲜果子,会洗净分我一半。
偶尔灯油耗尽,也会红着脸来借一盏。
我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应对,或者干脆闭门不见。
我这般身份,双手早已沾满冤魂,不欲与他人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