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砚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个录音笔——昨晚他翻爷爷的旧物时找到的,里面存着几段模糊的音频,标注日期是2018年。“沈奶奶,这个您听听。”他按下播放键,里面立刻传出爷爷苍老却清晰的声音:“清砚啊,今天槐安巷是不是又飘槐花香了?我记得你最爱摘槐花做糕,去年我让砚儿去巷口看了,槐树还在,就是枝丫比以前稀疏了……”

沈清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攥着录音笔,指节都泛了白,像是握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录音笔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大多是爷爷的自言自语,说的都是槐安巷的旧事,说他在电视上看到修表的新闻就想起她,说他整理旧物时翻出当年她绣的帕子,晚上总拿出来看看。

“他还记得……”沈清砚哽咽着,泪水滴在中山装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些。”

“爷爷从没忘过,”陈砚递过纸巾,轻声说,“他卧室的抽屉里,一直放着您当年送他的钢笔,笔杆都磨出包浆了,他还总说,这是他最贵重的东西。”

那天下午,陈砚陪着沈清砚整理修表铺里的旧物。玻璃柜的最下层,压着一叠泛黄的包装纸,上面印着“永顺钟表行”的字样——是沈清砚父亲当年开铺时用的,后来传给了她。“以前这巷子里有三家修表铺,就我们家生意最好,”沈清砚拿起一张包装纸,上面还留着她年轻时写的“保修半年”的字迹,“你爷爷总来帮我看铺子,他手巧,复杂的机芯故障,他看一眼就能找出问题。”

柜角的木箱里,还藏着几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的全是旧零件——生锈的齿轮、断裂的表链、模糊的表盘,每一个零件下面都压着张小纸条,写着“1976年修上海牌手表换下”“1989年李婶的老座钟零件”。“这些都是我舍不得扔的,”沈清砚拿起一个小小的齿轮,“你爷爷说,每个零件都有它的使命,就算不能用了,也是一段日子的见证。”

陈砚看着这些旧物,忽然觉得像是走进了爷爷的青春里。他掏出手机,把中山装、旧零件、包装纸都拍了下来,想着以后写故事的时候,能把这些细节都写进去,让这段往事更鲜活些。

傍晚的时候,巷口传来卖糖炒栗子的吆喝声,甜香顺着风飘进铺子里。沈清砚忽然起身:“你等着,我去买袋栗子。”她走得很快,藏青的衣角在门口晃了晃,没一会儿就拎着个纸袋子回来,里面的栗子还冒着热气。

“你爷爷最爱吃这个,”她剥了一颗递给陈砚,“以前每到秋天,他就会买两袋,一袋给我,一袋自己留着,说吃了栗子,冬天就不冷了。”栗子又甜又面,暖意从舌尖传到心里,陈砚忽然想起,爷爷晚年的时候,每到秋天也会买糖炒栗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却很少吃,现在他才明白,那是老人在怀念过去的时光。

两人坐在铺子里,一边剥栗子,一边继续看笔记本。翻到1990年的一页时,陈砚忽然停住了——上面写着:“今天在百货公司看到一个穿米白针织衫的女人,背影很像清砚,我跟着走了三条街,最后还是没敢上前,怕认错了,也怕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