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春风楼里最柔弱无依的妓。
被一穷书生赎身,娶做了妻。
大婚当天,穷书生死在他才救了一命的人手里。
“本侯天潢贵胄,被你一贱民从巷口拖行至此,颜面全无,你该死。”
“美人,跟本侯走。”
我能怎么办。
我只能哭哭啼啼顺从,再哭哭啼啼送他去死。
1
陆执死前一刻,才为我描过眉挽过发。
他温凉的手松松握着我的头发,边梳边念。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子~孙~满~堂~”
我笑意盈盈地重复。
惹得他启唇轻笑不止。
他熟练又笨拙地为我挽了发髻。
他拿起红艳艳的盖头轻飘飘落在我头上。
他紧张又珍视地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交缠,牵着我往喜堂去。
我不喜生人,这场大婚,未宴宾客,未请傧相,只有我和他。
婚服的样式是我们一起定的,上面绣着的鸳鸯红莲陆执勾勒过一遍又一遍。
喜字是我们一起贴的,陆执写的张贴在正门,他握着我的手扭扭歪歪“画”出来的大多被我悄悄藏进了箱箧。
灯笼是最红最艳的两盏,喜烛能燃一整个白天黑夜,合卺酒选了清甜又不辣口的梨花醉……
活了十六年,这一天,我最圆满。
拜天地的时候,我听见“咻”的一声。
紧接着是陆执的闷哼。
“陆执,什么声音?”
陆执紧紧握了下我的手,又改成推:
“走!”
一触即分。
“咣当”一声。
我扯开盖头。
看见陆执重重摔在地上。
猩红的箭头从他胸口钻出,上面还挂着他的血肉。
“走啊。”
他第一次对我这样大声。
喉咙嘶哑又混着怕。
我没怕。
我竭力将他搀起,踉跄着往外走:
“陆执,你忍一忍,我们去找大夫,你不会死的,我们还没拜完天地”
又是一箭。
穿胸而过。
鲜血飞溅。
迸了我满脸。
陆执委顿在地,呛咳出一口血。
他急急喘了几下,手抚向我的脸:
“没拜完天地……柳儿姑娘便不愿做我的妻了吗?”
“愿意的。”
我抓住他的手,脸紧紧贴在他的手上:
“愿意的。”
“柳儿,我的妻,我死以后,你要凶一些,别再被人欺负。”
陆执轻笑:
“但也……不要太凶,更不要想着……为我寻仇。”
眼泪簌簌往下淌,我看着陆执,没有应声。
他就无奈地笑:
“一定……一定要护好自己,好好地活,为自己活。”
我点头,用力点头。
陆执的眼神越来越涣散:
“对不起……明明说过要一辈子对你好的,我这一辈子太短了些,太短了些……”
留恋地摩挲了下我的脸,陆执的手重重垂下。
我紧紧地抱着他,有一瞬间很想就这样随他去。
就用他胸前这支箭,也穿过我的心。
“美人垂泪,果真惹怜。”
2
来人大摇大摆停在我身前,手上还提着那张才杀了人的弓。
原来是他。
我闭了闭眼睛,仰头,泪盈盈地看向秦惑,又茫然地看了看他手上的弓,无助地问:
“秦郎君?你看见杀我夫君的人了是不是?求求你帮我抓住他,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