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窗帘自动拉开,浅薄光亮映照在窗户上。
秦序臣一如既往摘下眼罩,下床。
昨晚睡眠似乎比往常更好,鼻尖隐约闻到淡淡花香。
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旁边,房门紧闭着。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深度睡眠中。
喻柠下楼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四点强行唤醒生物钟回到自己房间,感觉一阵强烈眩晕感再度昏睡过去。
实在太困了。
昨晚太过紧绷,睡醒后的肌肉有些酸涩。
下楼时周姨看过来:“夫人,昨晚没睡好吗?”
喻柠心里一紧,嘴角虚虚笑道:“睡得挺好的。”
吃过早餐,喻柠回到房间,想起前不久bird给她打来的那通电话。
打回去对方立马就接通了,“怎么了,小宝贝?”
熟悉的腔调让喻柠想起从前在法国工作室里的创作时光。
那时候bird总在在她耳边三天两头地呼唤。
“小宝贝,画好了没有?”
“再不画好,画展可要延期了。”
“这幅画作感觉得值两千万,那些老板又有眼福了。”
bird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长着一张招摇的桃花脸,眼神像坏掉的灯泡时冷时热,经常有漂亮女孩邀请他去喝酒。
bird不是酒鬼,是催鬼。
时不时催一下她的绘画进程,好像再不画完世界就要崩塌了。
回国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继续画油画,这时候bird反倒出奇地沉默不再催促她。
她想,可能是他赚够了。
她从来不露面,油画都由bird展出或售卖,大概收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前不久打来的那通电话正是问她绘画的事情。
鉴于已经结婚,虽然bird对每个人都平等地称呼小宝贝儿,不论男女老少,喻柠觉得还是有必要纠正他:“bird,我已经结婚了,以后请直接叫我喻柠。”
那边似乎愣了一秒,随后爆发一声惊呼:“什么,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昨天。”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难道我连参加你婚礼的资格都没有?”
喻柠没想到bird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抱歉,我给忘了。”
“哼,忘了?”那边轻嗤一声,又恢复如常,“算了,我明白的,在你心里我们只是资本合作关系。”
“朋友这两个字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又是这熟悉的散发着淡淡茶味又感觉死死的口吻,喻柠无奈捂脸,又淡着嗓音笑:“我们当然是朋友,记得把份子钱补上。”
那边很轻地笑了一声:“算了,还是继续我们资本关系吧。”
“回国之后就没见你创作了,怎么,准备结束你的油画创作生涯?”
喻柠思忖片刻,认真答道:“不会,我热爱油画,不会就这么停下来。”
尽管在巴黎办的第二场画展发生了意外,她还是要继续画下去。
“就等你这句话呢宝贝,不对,是喻柠小姐。”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也叫我本名。”
喻柠努力回想:“你的本名?”
“别假装失忆,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哦,我想起来了,”时间太长,这个名字在自己脑海里确实有点淡忘了,喻柠开口叫出他的名字:“祈,霜。”
最初她也好奇,为什么他的中文名字里是一个霜字。
bird说,他是中法华裔,在中国出生,后来才随父亲去了法国,因为他在霜降那天出生,母亲名字里也有一个霜字,所以他取名祈霜。
最初听bird讲起这件事时,她隐约感觉这个霜字有点凄美伤感的味道。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不清楚,也从不去追问。
bird向来对他的父母绝口不提,那天因为喝了些酒可能想到些什么才和她聊了两句。
bird对商业的敏锐度异于常人,提到金钱他眼里会放光,圆滑又凌厉的行事风格使她画作出售时从来没有吃过亏。
bird 不是穷鬼,甚至喻柠感觉他挺有钱,虽然说话做事总像个吝啬的守财奴,合作时并没有真正让她吃过苦头。
除了他的念叨,取bird这个称号还是有原因的。
“好了我美丽的油画创作大师,既然你开始有意愿进行绘画了,那就记得准时交稿,你不知道,那几个仰慕你的大佬简直要馋疯了。”
想到这里祈霜忍不住笑着说:“看来这次可以卖出一个更高的价格。”
说完顿了一下,问:“你还是要用阿本这个男性署名吗,好土啊。”
”但是好用,不是么?”喻柠莞尔,她可记得用原来女性署名时,某些油画爱好者大佬竟然病态地想要展开对她的追求,甚至有些男粉丝剥丝抽茧找上门骚扰。
那段日子她苦不堪言,创作时常遭到干扰。
甚至有些画作会莫名其妙被偷走,留下一张不明所以的示爱便条。
后来她换了男士身份重新开始,情况好转了很多。
“好吧,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结束通话后,喻柠动身出发。
刚回国那段时间她建了一个私人绘画室,但因为第二次画展阴影一度丧失了创作欲望,绘画暂时搁浅。
但无论如何她都喜欢着油画,现在也该重新开始。
工作上的事情如期开展,和秦序臣的感情进度也该推进一下。
回来路上喻柠指尖不停,在手机备忘录上飞快打着字。
敲下“夫妻感情升温计划”八个黑体字,随后列出三个项目。
第一,一起晚间散步,备注【趁机牵手】
第二,一起做饭,备注【备菜切菜炒菜过程中偷摸手背或者给予拥抱】
第三,回来进门时要互相道好轻轻拥抱,备注【拥抱贴贴】
写完后喻柠看着后面三行备注,莫名有种羞耻的偷感。
每一项都要假装不经意或者很自然平淡地发生,以免秦序臣察觉到她的心思。
但是细想好像也还挺明显的。
不管了,先试试看秦序臣反应,即便不能三条都通过,总有一条可以过。
“夫人,先生说他今晚应酬,晚餐让你先吃不用等他。”周姨走来,看女儿一般的神情看着喻柠,柔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周姨。”
吃完后喻柠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等着秦序臣。
墙上时钟一步一步向前推移,喻柠看得有些犯困,关了电视靠在沙发上微微闭上眼。
秦序臣推开门,走到玄关处弯腰换上拖鞋,不经意往客厅处看去,目光停留在某处。
暖黄色灯光洒在女孩柔和恬静的脸上,那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半垂在毛毯上,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她微蜷着很小一只。
在他目光望过去片刻,她似乎醒了,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揉着眼睛,清润的声音说着:“你回来了。”
他走过去,眸色微皱:“怎么不上去睡?”
那一刻的目光略显严肃,喻柠局促垂了下眉眼,“我在等你。”
察觉自己语气有些吓到她,秦序臣收敛了些冷意。
站到她面前,又意识到这种居高临下的站姿对她来说可能有压迫感。
她似乎很容易受到他惊吓,于是坐到沙发上。
偏柔和的目光看着她,依旧没有太多情绪:“等我做什么?”
“我有事情想和你聊聊。”喻柠挺了挺脊背。
看着这双水一样灵动温润的眸子,秦序臣:“你想聊什么?”
见秦序臣态度有些好,喻柠一下精神起来,“我们是夫妻对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秦序臣微怔,顺着她话答:“嗯。”
“那夫妻之间有一个好的感情是不是很重要?”
秦序臣目光微凝,看着她不知为何雀跃的神情点了下头。
“那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必要做一些事情来帮助我们有一个好的感情?”喻柠问得很兴奋。
立马就能看到曙光了。
秦序臣眸色有些深,嗓子微哑:“什么事?”
喻柠立马拿出删掉备注的计划书,一张薄薄的纸张摊开在秦序臣面前。
看着那一行大字,秦序臣愣了一下。
版头上写着:夫妻感情升温计划。
视线往下面的小字看去,看完后他平淡着嗓音汇报:“我看完了。”
喻柠把纸放下探出脑袋,眨着眼睛问:“你觉得怎么样?”
秦序臣静默片刻,“抱歉,这三条看着并不合理。”
不合理?喻柠瞳孔微睁,不太明白:“哪里不太合理?”
“是哪一条不太合理还是三条都不合理?”
平静嗓音落下:“三条。”
“第一条,我回来一般在九点左右,那时候出行散步已经晚了,夜色并不好。”
“第二条,做饭这件事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周姨会准备好一切。”
“至于第三条,我回来比较晚,并不希望你一直等我耽误睡眠。”
“偶尔我会因为工作显露疲倦,并没有太多的心情去额外互动。”
喻柠的心有些破碎,面上可怜巴巴笑着。
其实秦序臣说这些也没错,他不同于常人,要管理的事情多任务重,时间对他来说是格外宝贵的东西,想想如果她累完一天回来,恐怕也是没有心情再去做些别的。
想想又有些责备自己的疏忽大意。
其实昨晚周姨和她提到过他下班的时间。
秦序臣看着她蔫巴下去的神色,有一瞬疑惑,他并不清楚她为什么想到要做这些。
她只是同意联姻,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自己。
同时,对于这种看似无意的亲近,他没有那么快习惯。
这三条中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想起她触碰自己时的感觉,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眸色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