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铁门哐当关上时，我儿子小树正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他刚满三岁，小脸憋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妈妈……妈妈别走！”他死死揪着我的裤脚，像只受惊的小树袋熊。
周围全是赶着上班的家长和哭天抢地的新入园小豆丁，场面混乱得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我蹲下来，掰开小树的手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硬气点：“小树乖，你看其他小朋友都进去了。放学妈妈第一个来接你，给你买最大的棒棒糖！”
“不要糖！要妈妈！”他哭得更凶了，声音尖得刺耳。几个老师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抚各自负责的孩子，根本顾不上我们这对僵持在门口的母子。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打卡时间就要过了。这个月再迟到，全勤奖就泡汤了。那可是小树下个月的奶粉钱！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抱着小树回家改天再战时，一个身影从教学楼那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那步伐很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度，一下子拨开了乱糟糟的人群。
“怎么回事？”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盖过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围着我们的几个年轻老师像见了救星，瞬间松了口气，纷纷喊：“园长！”
我下意识地抬头。
阳光有点晃眼。那人穿着熨帖的烟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他个子很高，逆着光，轮廓有些模糊。可当他走近几步，那张脸清晰地撞进我视线里时——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大学校园里林荫道上的并肩而行，毕业前夕那场歇斯底里的争吵，还有他最后摔门而去时冰冷的背影……
江临。
我的前男友。分手分得极其难看，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五年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此刻就站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身份居然是这所本市最贵的私立幼儿园——阳光宝贝的园长？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后来只剩下冷漠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的样子。他眼里的震惊不比我的少，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烫到了。
时间好像卡壳了那么两秒。
小树还在我腿边抽抽搭搭，完全没察觉头顶上两个大人之间无声的惊涛骇浪。
江临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我脸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抱着我腿、哭得抽噎的小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审视，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隐蔽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探究。
“你的孩子？”他开口了，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听不出情绪。
废话。不然是谁的？我心里堵着一口气，硬邦邦地回了一个字：“是。”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在小树脸上和我脸上来回扫视。小树哭得眼睛红肿，小鼻子一抽一抽，那张继承了某人五六分相似的小脸，此刻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阳光下。
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把小树往身后带了带，挡住他大半边脸。这个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做完才觉得有点欲盖弥彰。
江临的视线在我护犊子的动作上停顿了一瞬，眼神深得像潭水。他没再追问孩子的事，而是转向旁边一个年轻老师，语气恢复了园长的公事公办：“李老师，带这个小朋友去小太阳班。安抚好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