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热水杯,指尖传来一点点温度,没说话。
满脑子都是许川下巴上那道刺眼的血迹,还有他脚下空荡荡的地面。
那个消失的影子,像块大乌云,压在所有证明【他是许川】的证据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和压低说话声。
警察带着许川过来要单独问我话。
周屿马上站起来挡在我前面:「我必须在场。」
「周先生。」领头的警察语气礼貌但坚决,「我们需要单独问江小姐几个问题,这样能更快确认许先生身份,请您配合。」
周屿咬紧牙关,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安静站在警察身后的许川。
许川低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没什么表情,只有嘴唇上那道干了的血迹特别显眼。
他换了酒店的白浴袍,看起来更瘦更苍白了。
最后,周屿还是被请到了外面小客厅。
门一关,屋里就剩我、两个警察和许川。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江小姐。」警官打开录音设备,语气尽量放轻,「您别紧张,我们主要想了解您和许先生的关系,还有一些只有你们俩知道的事情,帮我们确认身份。」
我木然地点头,眼睛却离不开许川。
他坐在离我最远的单人沙发上,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像个等着被提问的学生。
浴袍领口有点松,露出左边锁骨下面一小块皮肤。
那里本该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疤,是大学打篮球时被撞伤的。
我不由自主看过去……浴袍阴影下,那块皮肤好像……很光滑?
我的心突然一沉。
「晚晚。」许川突然开口,声音还是哑的,但出奇地平静。
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专注得好像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贡嘎西坡,7200米的C3营地,那晚暴风雪很大,帐篷差点被吹跑。你抱着卫星电话哭,信号时有时无,我说别怕,数到天亮我就回来。」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你还记得,我最后给你唱了什么歌吗?」
我一下子屏住呼吸。
血好像全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冻住。
我记得。
那通断断续续、滋滋响的卫星电话。
外面狂风呼啸,我蜷在救援站的小床上,吓得直发抖。
他为了哄我,在缺氧的高山上,跑调跑到天边地哼了一首特别离谱的歌。
不是情歌。不是民谣。
是《蓝精灵》。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喘着粗气,唱得乱七八糟,还混着风雪吹进帐篷的声音。
我在电话这边又哭又笑,骂他有病。
他说:「晚晚你看,蓝精灵在这么高的地方都能活蹦乱跳,我肯定也能回来。」
这个事,只有我和他知道。
连许川最好的登山搭档都不知道。
因为太傻了,跟他平时酷酷的形象完全不搭,他后来再也不提。
我也把它当成一个又甜又苦的秘密,从没告诉过别人,包括周屿。
警察都盯着我,等我的反应。
我的嘴唇直发抖,又难过又荒唐的感觉冲垮了最后一点理智。
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
我盯着他看,看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浴袍下那块光滑得不正常的锁骨皮肤。
再看他的脚下,虽然屋里灯光柔和,他坐的地方很亮,落地灯的暖光清清楚楚照出我和警察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