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伏在我背上的他，却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的狼。那份虚弱之下，是蛰伏的力量。
“殿下，”他又开口了，气息喷在我颈侧，激起一阵战栗，“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若能死在殿下背上，倒也不算太坏。”
“闭嘴！”我有些恼了，更多的是心慌。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说这些轻浮的话。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怒气，果然安静下来。风雪声更大了，呜呜地吹着，像无数冤魂在哭泣。我拼命睁大眼睛，试图辨认方向。来时依稀记得，翻过这座山，应该有一个边境小镇。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好几次，我差点栽倒在雪地里，又硬生生撑住。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萧煜的呼吸也变得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灯火。
是幻觉吗？
我停下脚步，使劲眨了眨眼，将那点模糊的光影聚焦。
不是幻觉！真的有人家！
一股巨大的力量陡然从身体深处涌出，我几乎是拖着两条毫无知觉的腿，踉踉跄跄地朝着那点亮光奔去。
那是一个猎户遗留在山中的小木屋，简陋得四处漏风，但至少能遮蔽风雪。我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门，背着萧煜跌了进去，重重摔在地上，尘土混合着干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里火辣辣地疼，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萧煜也被这一摔惊醒了，他从我背上滚落，靠在墙边，黑暗中，我只能隐约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们……活下来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我没有说话，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找到角落里堆着的干柴和火石。手冻得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了一小簇火苗。橘红色的光晕渐渐扩散开来，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冷，也照亮了萧煜苍白的脸。
他的右脚踝肿得老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看来伤得确实不轻。
我沉默地走过去，蹲下身，想替他检查伤势。
他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像一块烙铁。
我触电般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殿下，”他抬起头，眼睛在火光下亮得惊人，不再是平日那种温润，而是某种锐利的、直抵人心的探究，“为什么拼死也要救我？”
为什么？
我也问自己。
是因为他救了我吗？还是因为，他是大晁的质子，若死在这里，可能会给大燕带来麻烦？或者……只是因为，在这绝境之中，他是唯一的同类？
我避开他的目光，垂下眼睫，用力抽回手，声音冷硬：“你若是死了，我独自一人，更走不出这雪山。”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那笑容在跳动的火光里显得有些莫测高深：“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