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永无止境的向下。
倾斜的管道内壁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冰冷的锈蚀，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滑动感，仿佛脚下的不是金属，而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食道内壁。后背的伤口在每一次颠簸中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右臂的麻痹感如同附骨之疽，冰冷地蚕食着所剩无几的力气。莉亚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若千钧，她微弱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证明我还活着的锚点。
凯恩消失了。带着那散发着疯狂脉冲的“星火”核心单元，像一道投入深渊的红色流星，引走了致命的“清道夫”。头顶上方，那粘稠、贪婪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带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如同腐烂淤泥组成的潮汐，正沿着管道壁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下蔓延。黑暗不再是单纯的视觉缺失，它有了重量，有了温度，有了声音，有了**味道**——那是锈蚀、霉菌、血腥，以及更深邃的、仿佛来自地核的、金属被缓慢溶解的酸腐气息。
没有时间思考凯恩的意图，没有余地权衡生死的概率。只有向下，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朝着那混乱脉冲最后一丝扰动的余韵，滑向未知的深渊。
管道似乎永无尽头。就在我的体力即将彻底崩溃，意识开始被疼痛和黑暗溶解的边缘，脚下的触感陡然一变！
不再是湿滑的斜坡，而是……相对平坦的金属网格地面。同时，一股强大、紊乱、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能量流，如同实质的狂风，猛地从正前方席卷而来！这能量流中混杂着无数尖锐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电子噪音碎片，还有低沉到令人心脏共振的嗡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人同时在极度痛苦中尖啸、却又被强行压抑成电流嘶鸣的**精神污染**！
这能量风暴的中心，就在前方！
我踉跄着冲出管道的尽头，脚下猛地踩实，几乎站立不稳。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被更加浓重的混乱所笼罩。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地下设施的底部枢纽。空间异常开阔，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脚下是巨大的金属网格平台，透过网格的缝隙，可以看到下方数十米深处汹涌奔腾、散发着恶臭和蒸腾热气的地下暗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机油味、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真正令人窒息的，是空间的中央。
一座庞大、丑陋、由无数粗大管道、扭曲的线缆、闪烁不定的指示灯和覆盖着厚重锈迹的金属平台构成的……**装置**，如同钢铁巨兽的心脏般盘踞在那里。它的核心，是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圆柱形容器，容器壁是某种浑浊的、深绿色的强化玻璃，内部充满了不断翻滚、闪烁着诡异蓝紫色电芒的粘稠液体。无数粗大的线缆如同怪诞的血管，从容器顶端延伸出来，连接到周围复杂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控制台和次级能量节点上。
而此刻，这个巨大的容器，正处在一种狂暴失控的边缘！
容器内的粘稠液体剧烈地沸腾、翻滚，蓝紫色的电芒如同狂暴的蛇群疯狂扭动、炸裂！每一次电芒的爆发，都伴随着一股强烈的能量脉冲向外扩散，冲击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噼啪的爆响！那些连接线缆剧烈地颤抖，表面包裹的绝缘层不断崩裂，露出里面跳动着危险电弧的金属芯线！整个装置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震动！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狂暴能量场的边缘，在这巨大网格平台的各个角落，散落着一些东西。
不是尸体。是……“茧”。
一种由暗沉的、半透明的、仿佛硬化树脂般的物质构成的椭圆形“茧”。它们大小不一，小的如同人体蜷缩，大的则超过三米。这些“茧”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暗红色脉络，此刻正随着中央容器狂暴的能量脉冲而同步闪烁着病态的红光。一些“茧”已经破裂，里面空空如也，残留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另一些则相对完整，透过那半透明的外壳，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扭曲、蜷缩、仿佛在沉睡或……被溶解的人形轮廓！
“记忆熔炉……” 一个冰冷、带着金属摩擦般回响的词汇，毫无征兆地刺入我的脑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头痛！仿佛这词语本身就携带着巨大的痛苦和禁忌！是莉亚的记忆碎片？还是这狂暴能量场对意识的直接冲击？！
我猛地甩头，试图驱散那不适感。目光扫过那些令人作呕的“茧”，扫过中央那咆哮的能量核心，最终定格在装置后方，一个相对独立、被厚重防爆玻璃隔开的区域。
那像是一个……控制室？或者实验室？
防爆玻璃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但尚未完全破碎。透过裂痕，可以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倾倒的控制台屏幕碎裂，闪烁着无意义的雪花；文件柜翻倒，纸张散落一地，被某种暗红色的粘液浸透、腐蚀；地面上散落着扭曲的金属工具和破碎的玻璃器皿。
而在那片狼藉的中心，在一张被掀翻、布满爪痕的金属实验台旁，蜷缩着一个身影。
暗红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宽大的深蓝色粗布外套上沾满了油污和暗红的污渍。是凯恩！“火花”！莉亚的哥哥！
他（她）背对着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只冰冷的机械左臂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颅，五指锐利的合金爪刃深深陷入太阳穴附近的皮肉中，留下几道刺目的血痕！他（她）的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攥着那个“星火”核心单元的金属球体！此刻，那球体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混乱的能量脉冲如同实质的波纹，一圈圈地以他（她）为中心扩散开来，与中央那巨大容器的狂暴能量场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呃…啊……” 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嘶吼，从凯恩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她）的身体痉挛般抽搐，似乎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
他（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核心单元带到这里？这狂暴的装置是什么？那些“茧”又是什么？！
疑问如同沸腾的油锅在我脑中炸开。但此刻，最迫切的威胁并非凯恩，也非那狂暴的“熔炉”，而是头顶！
粘稠的、令人作呕的蠕动声和贪婪的嘶鸣，已经从我们滑下来的管道口清晰传来！暗红色的、如同活体苔藓般的物质，正沿着管道内壁缓慢而坚定地向下蔓延，如同流淌的污血！它们的目标，显然是我们这些“新鲜的血肉”！
必须离开这个平台！或者……阻止它们！
我目光急速扫视。巨大网格平台的边缘，有几条狭窄的金属栈桥，通向不同的黑暗甬道。其中一条栈桥的入口，就在凯恩所在的那个破损控制室侧面不远！
“凯恩！” 我嘶哑地喊出声，声音在狂暴的能量噪音中显得如此微弱，“走！那些东西下来了！”
凯恩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她）抓着头颅的机械爪刃松开了些许，猛地转过头！
兜帽在剧烈的动作中滑落。我终于看清了他（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线条清晰，依稀能看出与莉亚相似的轮廓，尤其是那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但此刻，这张脸上没有任何属于“凯恩”的熟悉感，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冰冷、混乱和……非人的痛苦！
他（她）的双眼瞳孔不再是人类应有的颜色和聚焦。左眼是纯粹的、如同无机质玻璃般的暗红色，内部仿佛有细小的数据流在疯狂闪烁；右眼则是一片浑浊的、不断变幻着蓝紫色电芒的漩涡，倒映着中央“熔炉”的狂暴景象！汗水混合着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的液体，从他（她）扭曲的脸颊滑落。他（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嘶吼，又像是在承受着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酷刑。
他（她）的目光扫过我，扫过我背上昏迷的莉亚，那双非人的异瞳中瞬间爆发出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丝几乎被痛苦淹没的、微不可查的震颤（像是属于“凯恩”的碎片），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如同看待障碍物般的漠然，以及被手中核心单元和这狂暴环境无限放大的混乱与狂躁！
“走？” 一个沙哑、破碎、带着强烈电子杂音的声音从他（她）喉咙里挤出，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充满了嘲讽和痛苦，“…能去哪？…到处都是…笼子…和…锈…吃掉…光…” 他（她）的视线猛地投向中央那咆哮的“熔炉”容器，浑浊的右眼中蓝紫色电芒暴涨，“…源头…毁掉…必须…毁掉！”
毁掉？！他（她）想引爆这个鬼东西？！
这个念头让我魂飞魄散！且不说这狂暴的能量核心一旦失控爆炸会是什么后果，莉亚就在我背上！她脆弱的身躯连一丝余波都承受不住！
“不！凯恩！想想莉亚！她还活着！” 我朝着他（她）嘶吼，试图唤醒他（她）记忆深处那个保护妹妹的哥哥。
“莉…亚…” 这个名字似乎像一把钥匙，瞬间刺入了凯恩混乱的意识核心。他（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左眼那冰冷的暗红色数据流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丝极其深切的痛苦和茫然闪过。他（她）的目光落在我背上的莉亚身上，那只紧握着核心单元的、属于人类的右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但下一秒！
“呃啊啊啊——！！！” 更加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凯恩口中爆发！他（她）那只浑浊的右眼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蓝紫色强光！仿佛有无数狂暴的电流在他（她）的脑神经中炸开！他（她）的机械左臂再次狠狠抓向自己的头颅，合金爪刃在皮肤上划出更深的血痕！而他（她）紧握核心单元的右手，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猛地高高举起！那核心单元的光芒瞬间炽烈到顶点！混乱的能量脉冲如同海啸般爆发！
“不！记忆…痛苦…太多…停…停下！” 凯恩破碎的嘶吼中充满了绝望的挣扎。他（她）似乎在和自己体内某种东西搏斗！
“目标：‘星火’原型体！能量波动异常！执行强制镇静！回收核心单元！”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跗骨之蛆，骤然从我们上方、靠近管道口的平台边缘响起！
我猛地抬头！
浓重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之眼，骤然亮起！是“清道夫”！那只被炸断一条后肢、光学镜受损的机械猎犬！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它破损的装甲上还挂着暗红色的粘液碎块，显然强行冲破了上方蔓延下来的“锈蚀”活体的阻碍！它肩部那碗口粗的能量武器发射口，正闪烁着极度危险的、锁定目标前的猩红光芒！目标，直指下方平台中央、陷入狂暴挣扎的凯恩！
更糟糕的是，管道口处，那暗红色的“活体锈蚀”如同粘稠的瀑布，已经汹涌地漫延到了平台边缘！它们贪婪地覆盖着金属网格，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嘶嘶声，并迅速朝着平台中央、能量最狂暴的区域蔓延过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腹背受敌！真正的绝境！
“凯恩！小心上面！” 我亡魂皆冒，嘶声警告！
几乎在我出声的同时！
嗤——！！！
灼热的猩红能量光束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尖啸，朝着凯恩的头颅激射而去！精准、冷酷、毫无怜悯！
凯恩似乎还沉浸在与体内混乱的痛苦搏斗中，对头顶致命的袭击反应慢了半拍！
就在那猩红光束即将吞噬他（她）的瞬间！
一道瘦小的身影，带着一种超越极限的爆发力，猛地从侧面扑出，狠狠撞在凯恩身上！
噗！
是莉亚！
不知何时，她竟然从昏迷中短暂地醒了过来！也许是凯恩痛苦的嘶吼，也许是那致命的能量锁定感，刺激了她沉睡的意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扑火的飞蛾，撞开了自己的哥哥！
猩红的光束擦着凯恩的肩头掠过，狠狠轰击在后方那破损控制室的防爆玻璃上！
轰！！！
本已布满裂痕的防爆玻璃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狂暴的冲击波将控制室内本就狼藉的一切彻底撕碎！灼热的气浪和锋利的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莉亚！！！” 我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凯恩被莉亚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核心单元差点脱手。他（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那双非人的异瞳猛地转向扑倒在自己脚边、再次陷入昏迷、后背一片焦黑的莉亚！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他（她）左眼中疯狂闪烁的暗红数据流如同被冻结，右眼那浑浊的蓝紫漩涡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妹…妹…” 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被能量噪音淹没、却带着人类最原始震颤的音节，从他（她）撕裂的嘴唇中挤出。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和……一丝被深埋的、属于“凯恩”的剧痛。
但头顶的“清道夫”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击未中，肩部的能量武器再次亮起充能的红光！同时，平台边缘，那粘稠的暗红“活体”已经蔓延到了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贪婪的嘶鸣声如同潮水！
凯恩眼中的茫然和剧痛瞬间被更深的混乱和狂暴淹没！莉亚的受伤似乎彻底激怒了他（她）体内那非人的部分！他（她）猛地抬头，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右眼瞬间被浑浊狂暴的蓝紫电芒彻底吞噬！如同两颗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异瞳！他（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毁灭欲念的尖啸！
“吼——！！！”
与此同时，他（她）紧握着核心单元的右手，不再犹豫，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狠狠朝着脚下剧烈震动、能量狂暴到极点的金属网格平台——那正下方，就是中央“熔炉”巨大容器最脆弱的能量输送管道节点——猛砸下去！
“不——！！！” 我绝望地嘶吼！一旦核心单元那混乱的脉冲引爆了下方狂暴的能量节点，整个“熔炉”核心瞬间就会化为毁灭一切的火球！莉亚就在爆炸的中心！
千钧一发！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能抚平灵魂褶皱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凯恩手中那个即将砸落的核心单元内部响起！
这嗡鸣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平台上所有的能量噪音、嘶鸣和怒吼！它仿佛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带着一种宁静、悲悯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量！
凯恩那狂暴砸落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僵在半空！他（她）脸上疯狂混乱的表情也凝固了，那双燃烧着毁灭之火的异瞳中，狂暴的蓝紫电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摇曳起来！一丝属于“凯恩”的、深切的痛苦和挣扎再次浮现！
更不可思议的是，随着这古老嗡鸣的扩散，平台边缘那些汹涌蔓延的暗红“活体锈蚀”，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它们贪婪的嘶鸣瞬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啸，蠕动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退缩！如同阳光下的冰雪！
这嗡鸣……来自核心单元内部？！是莉亚？是莉亚残存的意识在最后的关头，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激活了核心单元深处的某种保护机制？！就像之前在那个节点，她无意识的呓语触发了蓝光的治疗？！
“凯恩！停下！莉亚在救你！救我们！” 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凯恩僵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只高举着核心单元的右手如同癫痫般痉挛。他（她）的异瞳死死地盯着地上昏迷的、后背焦黑的莉亚，又看向手中嗡鸣声不断、光芒变得柔和而律动起来的金属球体。那狂暴混乱的脉冲正在被这古老的嗡鸣迅速抚平、转化！
“呃…啊…莉亚…” 他（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混乱与清醒在眼中疯狂拉锯。
头顶的“清道夫”似乎也受到了那古老嗡鸣的影响，猩红的光学镜出现了瞬间的紊乱闪烁，充能被打断。但它冰冷的逻辑核心显然将凯恩手中稳定下来的核心单元视为更高优先级的威胁！
嗤——！！！
短暂的迟滞后，又一道猩红的光束激射而下！这一次，目标直指凯恩握着核心单元的右手！意图再明显不过——摧毁或剥离！
凯恩眼中的挣扎瞬间被冰冷的决绝取代！在光束袭来的刹那，他（她）的身体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敏捷猛地侧旋！猩红光束擦着他（她）的手臂掠过，狠狠轰击在旁边的金属平台上，熔出一个焦黑的深坑！
同时，他（她）那只冰冷的机械左臂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向上甩出！五道锐利的合金爪刃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尖啸！目标不是“清道夫”，而是头顶上方、连接着巨大网格平台和穹顶的几根粗大、锈迹斑斑的承重钢缆！
铛！铛！铛！铛！铛！
刺耳的金铁撕裂声爆响！火花四溅！
凯恩那机械臂的力量恐怖得惊人！五根比手臂还粗的承重钢缆，在他（她）的合金爪刃下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
轰隆隆——！！！
失去了关键的承重拉力，我们所在的这一大片网格平台区域瞬间失去了平衡！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扭曲断裂声，整个平台如同被掰断的饼干，朝着下方数十米深、汹涌奔腾的地下暗河，轰然倾斜、坍塌！
“抓住！” 凯恩沙哑的电子音在崩塌的巨响中传来！他（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到莉亚身边，那只冰冷的机械左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猛地揽住了莉亚的身体！同时，他（她）的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握着那嗡鸣不止的核心单元！
天旋地转！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脚下坚固的平台瞬间化为下坠的碎片！我下意识地扑向离我最近的一根尚未完全断裂的粗大线缆，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摩擦着掌心，带来火辣辣的剧痛！身体如同钟摆般狠狠撞在下方剧烈倾斜的金属网格上！
碎石、断裂的金属、扭曲的线缆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方是震耳欲聋的暗河咆哮！头顶是“清道夫”机械猎犬愤怒的能量嗡鸣和平台彻底崩塌的轰鸣！还有那暗红“活体”被崩塌波及发出的尖锐嘶鸣！
混乱！毁灭！下坠！
在翻滚崩塌的金属碎片和弥漫的烟尘中，我瞥见凯恩紧抱着莉亚，如同陨石般朝着下方汹涌的暗河坠去！他（她）的身影在坠入翻滚黑水的前一瞬，似乎朝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那双异瞳在烟尘和水汽中，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和混乱，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她）紧握着核心单元的右手，似乎极其轻微地……朝我这边挥动了一下？
紧接着，冰冷的、污浊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黑水瞬间吞噬了他们！
“凯恩！莉亚！” 我的嘶吼被崩塌的巨响彻底淹没。
我死死抓住那根救命的线缆，如同狂涛中的一片树叶。平台崩塌的余波还在继续，烟尘和水汽弥漫。头顶，那只“清道夫”机械猎犬似乎被崩塌逼退，猩红的光学镜在烟尘中闪烁了几下，最终不甘地隐去。平台边缘的暗红“活体”也被崩塌的金属碎片掩埋了大半，暂时被阻隔。
暂时……安全了？
我吊在半空，剧烈地喘息，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污垢流淌。下方，暗河浑浊的水流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吞噬了凯恩和莉亚的身影，再无踪迹。只有手中紧握的冰冷线缆，和怀中那个在混乱中依旧被我死死护住的、属于莉亚的破旧布偶，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
核心单元那古老的嗡鸣似乎也随着凯恩和莉亚的坠河而消失了。寂静重新降临，只有暗河的咆哮在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如同永恒的悲鸣。
凯恩最后那一眼……那挥动的手……是什么意思？
我低头，看向下方翻滚的黑色河水。那里，沉没着莉亚的哥哥，沉没着那个能引动“锈蚀”也能治愈创伤的谜团，沉没着名为“星火”的核心单元，也沉没着我拼死守护的女孩。
冰冷的绝望如同河水般漫上心头。但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执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淬火的钢铁，在绝望的废墟上悄然成型。
找到他们。无论莉亚是生是死。无论凯恩变成了什么。无论要潜入多么污浊黑暗的深渊。
这条锈蚀的回响之路，还未到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