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瞬间照亮苏晚灰白的眸子，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即便有暗流，我等如今状态，如何抵御水下压力与未知风险？何况…我体内这东西，遇水只怕…”她下意识摸了摸眉心，那团灰败死气虽暂稳，却依旧散发令人不安的冰冷。
“无妨。”凌昭语气沉静，似乎早有计较。他走到那几块之前用来练习阵法的碎石旁，俯身将其拾起。这些石头质地普通，却因长期浸润于此地癸水精气中，自带一丝阴寒属性。
“《洞虚灵纹》虽不能持久，但若刻印于物，或可维持一时。”他盘膝坐下，指尖再次凝聚元炁之力。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神念高度集中，引导着那缕淡金夹杂灰黑的元炁，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块内部缓缓勾勒。
并非攻击性的“破甲”纹，而是《归藏阵解》中记载的一种基础“避水”、“固形”灵纹。此纹路虽简单，但对神念掌控要求极高，需一气呵成，元炁流转不能有丝毫差错。
凌昭全神贯注，额头汗珠滚落也恍若未觉。苏晚屏息在一旁看着，只见那枚粗糙的石块表面，渐渐浮现极其淡薄的、几乎肉眼难辨的复杂光痕，一闪即逝，隐入石内。一股微弱的、稳定的能量波动自石块内部散发出来。
成了！
凌昭长吁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眼中却满是欣喜。这枚“避水石”效果恐怕仅能覆盖一人周身尺许范围，持续时间也不会太长，但确确实实成功了！这意味着他对《洞虚灵纹》的掌握又进了一步！
他稍事休息，恢复神念，又如法炮制，为苏晚也制作了一枚。轮到为她制作时，凌昭刻意放缓速度，分出丝丝元炁，尝试与苏晚眉心那团分裂后的死气进行极其细微的共鸣，尤其是那团呈现混沌灰白色的部分。
“试着引导你体内那力量，”凌昭沉声道，“不必抗拒，将其一丝气息，缓缓渡入这灵纹核心。”
苏晚虽不明所以，但对凌昭已建立起初步信任。她依言闭目，艰难地调动起那几乎不听使唤的灰白死气。过程极其痛苦，如同用钝刀切割灵魂，但她咬牙坚持，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寂灭寒意，终于被她引导着，渗入凌昭正在刻画的灵纹之中。
嗡！
那枚石块轻轻一震，表面的灵纹光芒瞬间变成了淡淡的灰白色，散发出的波动竟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辟易万水”的威严，效果似乎比凌昭那枚单纯用元炁刻画的还要好上几分！
“果然如此！”凌昭眼中精光大盛，“你这力量本质极高，虽属寂灭，却暗含某种秩序，用于灵纹加持，效果非凡！”这发现无疑为苏晚控制自身力量指明了一个方向。
两人各自握紧“避水石”，调息片刻，将状态调整至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凌昭又将那包劣质金疮药分成两份，各自服下，虽药效低微，总算聊胜于无。
来到潭心水洼处，凌昭率先潜入。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包裹而来，但手中“避水石”立刻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微光，将水流排斥在身周一尺之外，呼吸并无大碍。他回头看向苏晚。
苏晚深吸一口气，灰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紧随其后跃入水中。灰白色的光芒自其手中石符亮起，不仅排开了水流，竟让周遭一些小型水生物都惊慌退避。
两人如同两尾游鱼，向着凌昭感知到的暗流方向下潜。潭底光线昏暗，越往下越是漆黑一片，唯有手中石符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水压逐渐增大，“避水石”的光圈被压缩，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凌昭全力催动元炁，维持灵纹不散。苏晚则下意识地调动那灰白死气融入光圈，竟让光圈重新稳定了不少。
终于，在潭底一片乱石嶙峋的角落，他们找到了那道暗流。那是一个被炸裂的岩石掩盖了大半的狭窄洞口，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冰冷的水流正从中急速涌出，带来一丝外界的气息。
“就是这里！”凌昭精神一振，示意苏晚跟上。
钻入洞口，内部是一条极其狭窄曲折的地下水道。水流湍急，四周石壁粗糙尖锐，不时需侧身或匍匐才能通过。“避水石”的光芒在剧烈消耗，时间紧迫！
凌昭在前开路，元炁灌注双目，勉强视物，同时以《归藏阵解》中学来的浅显知识，感知着水流方向与地脉走势，规避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死路。苏晚紧随其后，咬牙坚持，体内那灰白死气在危机刺激下，似乎变得活跃了些许，反倒让她对水流的抵抗能力强了几分。
不知在黑暗冰冷的水道中前行了多久，就在两人都感到元炁即将耗尽，“避水石”光芒黯淡欲灭之时，前方突然传来隆隆水声，并有微弱的光线透入！
“出口！”凌昭低喝一声，鼓足最后力气向前冲去。
哗啦！
两人猛地冲破水面，重重摔落在坚硬的石地上，剧烈地咳嗽喘息，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新鲜空气。
“避水石”在他们脱水的瞬间彻底化为齑粉。
环顾四周，他们似乎身处一个更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洞顶有微光苔藓散发光芒，脚下是浅滩，不远处暗河奔流，通向未知的黑暗。而他们出来的地方，只是暗河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出水口。
总算离开了那绝地深潭！
然而，还不等两人松一口气，凌昭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苏晚惊问。
凌昭咬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追踪标记发作了！”
他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日被林轩暗紫色手指点中、又被血遁符邪力暂时压制的那个追踪标记，在离开深潭那特殊环境的隔绝后，如同被点燃的毒针，猛然爆发开来！一股冰冷邪恶的波动，正持续不断地向外散发着他们的位置信息！
几乎同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声！
“快！气息就在前面！”
“妈的，这鬼地方真难找！要不是那波动突然出现…”
“少废话！抓住那俩耗子，少爷重重有赏！”
凌昭与苏晚脸色剧变！追兵！而且听声音，人数不少！他们刚刚脱困，状态极差，元炁耗尽，如何对敌？
“走！”凌昭强忍标记发作的剧痛，拉起苏晚，踉跄着朝着与脚步声相反的溶洞另一个方向奔去。
身后脚步声迅速逼近，火把的光芒已经隐约可见，映照出几个面目狰狞、手持兵刃的修士身影，看服饰，竟是青云宗外门执法队的弟子！显然，林轩虽未亲至，却早已发动宗门力量，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放箭！”
嗖嗖嗖！几支附着微弱灵力的箭矢破空而来，狠狠钉在两人身后的石壁上，火星四溅！
凌昭与苏晚拼命奔逃，溶洞地形复杂，岔路极多，他们慌不择路，只求暂时摆脱追兵。胸口的追踪标记如同附骨之蛆，持续散发着波动，让他们无所遁形。
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凌昭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猛地将苏晚推向一条狭窄的岔路：“分开走！我引开他们！”
“不行！”苏晚急道，她看得出凌昭状态更差，标记还在他身上。
“快走！”凌昭低吼，“我有办法暂时屏蔽这标记！记住，活下去，青岚城汇合！”说罢，他不等苏晚回答，转身朝着主通道方向冲去，同时故意释放出一丝元炁波动。
追兵果然被吸引，呼喝着朝凌昭的方向追去。
苏晚看着凌昭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灰白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一咬牙，转身没入了那条狭窄岔路。
凌昭在溶洞中夺路狂奔，胸口标记的灼痛几乎让他窒息。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箭矢不时擦身而过。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必须解决这个标记！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运转《玄牝蕴灵》，试图炼化那标记能量，但那能量层级极高，且与系统核心关联，以他如今修为，难以撼动分毫。
《归藏阵解》《洞虚灵纹》一定有办法！
危急关头，凌昭脑中灵光一闪！无法清除，能否隔绝？或者转移？
他猛地想起制作“避水石”的经历！灵纹可以引导承载能量！
他一边奔跑，一边从怀中摸出那三枚“破甲符钱”。时间紧迫，材料有限，只能冒险一搏！
他集中全部神念，无视身后呼啸的箭矢，元炁疯狂注入指尖，以最快速度在其中一枚符钱内部原本的“破甲”灵纹基础上，叠加刻画数个极其微小的“敛息”、“藏能”、“拟态”基础灵纹！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举动！在高速移动且遭受攻击的情况下，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稍有不慎便是灵纹崩溃符钱炸裂的下场！
凌昭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手指却稳如磐石。生死压力下，他对《洞虚灵纹》的感悟竟再次提升，手法变得越发纯熟流畅！
成了！一枚看似普通，内部结构却变得异常复杂，散发着微弱“隐匿”波动的符钱出现在掌心。
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刀光自身后劈来！凌昭猛地侧身，刀锋擦着后背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他借势向前扑倒，在地上翻滚的同时，将那枚改造好的符钱狠狠按在自己胸口追踪标记之处！
“以纹为引，纳邪藏踪！转！”
他心中暴喝，元炁疯狂涌入符钱！
嗤！
胸口的灼痛感骤然消失！那枚符钱表面闪过一道诡异的紫黑色光芒，随即彻底黯淡下去，变得毫不起眼，仿佛就是一枚最普通的铜钱。而凌昭身上那股不断散发的追踪波动，也随之瞬间消失！
成功了！他将追踪标记的能量暂时转移封印在了这枚特制的符钱之中！虽然无法持久，但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身后追兵猛地停下脚步，失去了目标感应，顿时一阵混乱。
“怎么回事？波动消失了？”
“搜！肯定就在附近！他受了伤，跑不远！”
凌昭趁机一个翻滚，躲进了一处石笋林立的阴影之中，全力收敛气息，如同化作了一块石头。
追兵们在附近搜索了片刻，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朝着其他方向散去。
待脚步声远去，凌昭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和鲜血浸透。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变得冰凉的符钱，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林轩系统这追踪之仇，我记下了。
他必须尽快恢复，然后去青岚城！那里有苏晚的过去，有系统宿主肆虐的线索，或许也有他反击的第一步契机。
溶洞深处，黑暗依旧，却仿佛有暗流开始汹涌。新的征程，伴随着更深的危险与机遇，已然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