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傅老脸阴沉,一双灰蒙蒙的眼,透出一丝阴鸷,久久的凝视着一脸倔强不容商量的谢令容。
从她身上,他竟然看到了已经亡故数十年的发妻的影子。
想到那个害他不能跟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到最后都不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室身份的女人,谢老太傅心底陡然窜起一股怒火,可碍于祖宗面前,又生生压了下去。
最后深呼吸几口气,平复内心躁郁,沉闷出声,带着一股子说教意味,又故意装作语重心长,“令容,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委屈,祖父也不是不体谅你,可你得知道,咱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你妹妹已经铸成大错,你揪着不放,又能如何,最后两败俱伤,伤的不还是谢家的名声…罢了,我说的再多,你听不进去,又有何用,你就在这祖宗牌位跟前,好好反省自己的错,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托人告诉我一声,再出来。“
谢太傅说着,狠狠一甩袖子,带起的风险些把牌位前的蜡烛吹灭。
厚重的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屋子里一下子更幽深昏暗起来,还透着一丝丝阴森诡异。
门外,谢老太傅仔细叮嘱看守的婆子,不给她吃喝,看样子,是非要逼她认错不可。
谢令容嘴角牵起一丝冷嘲,不等脚步声彻底远去,就兀自歪了身子,盘腿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去牌位前的贡盘里取了一个果子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数个时辰,她一直忙着布局应对,把那对渣男贱女做过的事揭露人前,着实费心劳神。
可她也不敢真把祖宗的贡品吃完,有时候想,是不是上一世偷吃贡品太多,最后才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想着,她赶紧把刚拿起来的果子又放了回去。
祠堂里没有更漏,又无法看天辨别时辰,加之夜里寒凉,又饥肠辘辘,着实难熬。
她贴着蜡烛缩成一团,才勉强温暖一些,熬着熬着,竟然也昏昏欲睡起来,最后彻底昏睡过去。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紧跟着是细碎轻盈的脚步声,然后门扉吱嘎一声。
她迷迷糊糊抬头,就看到她的贴身丫头翠柳和碧荷,一个手持食盒,一个抱着床金丝软被,正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终于等到了。
她眼底顿时发亮,就要起身,却因为腿麻脚麻险些跌倒,好在翠柳眼疾手快,扑过来搀扶了她一把。
碧荷放下被子,又回去小心翼翼掩好门,似乎还跟看守祠堂的婆子说了几句什么,应付走婆子,才走过来。
两个丫头,翠柳忙着打开食盒往外拿碟子,碧桃则一边给谢令容按摩腿和胳膊,一边把被子给她围上。
谢令容把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一边接受翠柳的投喂。
都是她爱吃的,她也是真的饿了,顿时大快朵颐起来。
两个丫头看她这般,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姐,老太爷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回回都是罚您,还不许吃喝,不许给被子,这祠堂多冷,现在又是深冬,您可是金枝玉叶…”
翠柳夹了一筷子鱼肉,应当是来之前剔了刺,直接塞进谢令容嘴里。
已经几年没吃这么好的饭菜了,谢令容感慨不已,吃完一筷子,还想要。
翠柳便又连着夹了好几筷子。
一直半盘鱼下肚,谢令容才恢复了几丝力气。
碧荷又端起汤碗给她舀了几勺,她喝了后,顿时觉得胃里暖暖的,四肢百骸也开始回暖。
也有精力跟她们说些话。
问府里有没有为难她们?
“府里忙坏了,哪里有时间管我们。“
碧荷一边说一边翻了个白眼,想起什么,把身子凑过来一些,关切问道,“小姐,您该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池公子吧?“
见谢令容忙着吃东西,嘴巴塞得满满的,她又道,“小姐,您可别犯糊涂,那池家就是个破落户,早些年池老太爷在朝中还有些地位,可如今他都已经退下来多少年了,池家如今在朝中可没人,那个池三公子又是那副样子,您嫁过去不是跳火坑吗?!“
“是啊,二小姐就是不想跳,才非要推给您,她好顶替您嫁入侯府,可那亲事分明是您得来的,当年您无意救了老侯夫人,老侯夫人才定下这门亲事…”
翠柳为开始鸣不平。
“老太爷一向都偏心二房三房,他就是看大夫人不在,大老爷又不管事,才故意欺负您?!”
说到激动处,翠柳擦了一把眼泪。
碧荷见小姐只顾着吃,半点不上心,忍不住开始出谋划策,“小姐,我仔细想过了,不知大夫人什么时候收到信回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小姐您装病…不成,我看老太爷是铁了心…老爷,我在这儿替您,您赶紧走吧,等大夫人回来,就好了。“
碧荷说着,便开始扒拉谢令容身上的衣服,却被谢令容按住。
她眼底噙着水花,眼泪汪汪看着碧荷和翠柳。
上一世,她就是听了她们的跑了,可第二天她们就被发现,被活活打死。
这件事是她心中的隐痛。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也一定会保护好她们。
门外,守门的婆子轻轻敲了几下,语气里已经有催促和不耐烦,刻意压低,“你们快些,让人发现了,老婆子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谢令容低声应了一声,握着翠柳和碧荷的手,“好了,你们赶紧收拾了走吧,没我的命令,别轻举妄动。“
“可…“
碧荷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谢令容用力一推,目光里带着不容置喙。
碧荷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低叹一声,跟翠柳一起收拾好食盒,便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到门口,又塞给守门的婆子一个荷包,小心叮嘱,“等天亮了,您老就把被子收起来。”
“知道了,快些吧,把灯熄了,别让人看到,记住了,走后花园那条路。“
两个丫头应下,小心翼翼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