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川扫了眼两个打扮喜庆的胖娃娃,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的孩子,只觉那圆滚滚的身体,就像个红灯笼一般。
“殿下,该回宫了。”
平安在一旁小声提醒。
裴景川一勒缰绳,驱马走在最前面,身姿笔挺,面色庄重,然而袖子里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
身体还是太弱,这点路就乏了,他眼神微暗,心下有些麻木。
接亲的队伍计划是从城门进,沿着朱雀大街到达皇宫东长安门,而此时,朱雀大街两边的酒楼食肆中,官家女眷们齐聚在此,等着接亲队伍的到来。
太子殿下体弱,又不喜交友,便是往年的宫宴都很少露面,即使露面,也是包裹严实,说上两句话就走,她们这些后院女眷自是无缘得见。
本以为这次大婚,太子不会亲自去迎亲,谁知今早各家得了消息,殿下竟真的出宫了,听说还骑了马。
“这么看,太子殿下的身体也没那么差吧?”
好不好的,来亲眼看看就是了,也不知是不是默契,各家在朱雀大街包了场,纷纷静候太子殿下的到来。
“来了来了!小姐!奴婢听到喜乐了!”
人未至,声先到,临街的窗户全都打开一个缝隙,露出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打头的自然是乐队,唢呐,铜锣,吹笛,大红的迎亲牌匾后,裴景川高坐马上,四周的红色照的他白皙如玉的脸都添了几抹艳色。
而他身后,是抬着宋知意的八抬大轿,喜轿两边,福禄寿喜财五兄弟骑马跟着。
楼上看热闹的官家女眷们忽然一静,直到喜轿走远,不知哪个姑娘叫了一句:“太子殿下竟生的这般俊朗!?”
…………
“落轿~”
“新妇请下轿~”
宋知意理了理衣裳,掀开帘子下了轿,守着的赵嬷嬷递给她红绣球的一边,而另一边牵着的,是她未来的丈夫。
她心念一动,状似不经意间把挡在脸上的扇子往下拿了拿,却不想直直撞进了一双清冽深邃的眼眸中。
对视来的突然,便是裴景川也没想到,他愣了愣,轻轻点了头,原以为宋知意会害羞避开,谁曾想扇子后面那双大大的杏眼对着他弯成了月牙,清澈的瞳孔内仿佛盛满了星光。
“扑通.....”
像是一块石头砸进平静无波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水花。
裴景川一时有些失神。
身后的平安一直提着心,此时见殿下面色有异,心下一紧,低声问道:“殿下?”
裴景川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宋知意,却只看到一柄镶金嵌玉的喜扇。
“走吧。”
皇家里成婚礼仪十分繁琐,拜天地和夫妻对拜在东宫,拜高堂却要往皇上的乾清宫,太后的慈宁宫,以及皇后的坤宁宫各走一趟。
宣帝考虑到自家儿子的身体,大手一挥,直接让所有人都挪到了东宫。
此时帝后二人端坐主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后坐在宣帝身侧,皆面带笑意的等着太子和太子妃的到来。
门口一暗,两道身影牵巾入堂,一旁的礼仪嬷嬷道:“行却扇礼~”
宋知意和裴景川面对面站着,执扇的手忽然传来凉意,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眼前,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便将眼前的喜扇拨开,露出后面少女的脸来。
少女一身红色喜服,身披霞帔,眉间染了花钿,峨眉臻首,面若桃花。
两人对视,裴景川能清晰的看见少女眸中的倒影,是他的影子,唯有他一人。
“一拜天地~”
礼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知意收回视线,心想,别的不说,这位殿下的脸长的是真的不错,起码将来若是惹她生气,看在这张脸上也能放过几分。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行同牢之礼~”
手中的红绣球被抽走,宫人在两人之间摆上桌案,摆上做熟的猪羊牛肉,赵嬷嬷扶着宋知意跪坐在桌前,由礼官为两人执筷。
接着便是合卺礼,一个葫芦劈成两个瓢,宋知意和裴景川各执一瓢饮酒,再将两瓢用红线系好。
“礼成~送入洞房~”
此时,不仅仅后背已经出了虚汗的裴景川,就是体格甚好的宋知意都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相携离开,老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扬唇笑道:“咱家这孙媳妇娶的好,一看就是顶有福气的。”
宣帝和皇后闻言皆是一笑,还好,太子妃长的挺漂亮,原先听说家里养猪也杀猪,还以为生的膀大腰圆,如今看来,是他们狭隘了,太子妃瞧着文静的很。
文静的太子妃跟着太子到了后殿,正偷偷用余光打量东宫,谁曾想前面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晃,她下意识就伸手一捞,微凉的身体带着点点苦涩的药味,瘦弱的身体有些硌人。
“还好吗?”她歪头问了一句。
平安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清亮的声音没有任何鄙夷,但裴景川还是觉得有些难堪,站好后偏过头,不想去看宋知意的神情,只低声道:“多谢。”
宋知意不以为意,两人进了屋,礼还尚未结束,待到所有事情完成,礼官退出,屋里只剩她和裴景川时,宋知意只觉脑瓜子嗡嗡,腰酸腿疼哪里都不舒服。
“好累~”
她站起身动了动手脚,对还端坐在床上的裴景川问:“凤冠太重了,我现在能拆吗?”
裴景川点头:“太子妃请便。”
自从定下婚事,东宫便多了很多女子用的东西,如今女主人终于到来,梳妆台上的匣子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
宋知意把头发扯的一团乱,却还是没能把凤冠取下来,她挠了挠头,看向裴景川道:“那个.....夫君,能帮我把头发拆了吗?”
夫君......
裴景川抿了抿唇,外头自有宫女守着,他喊一声就好,但他还是站起身走到宋知意身后。
宋知意拍着身边空置的凳子:“夫君快坐,忙了一天,我都快累死了,你累不累?”
裴景川依言坐下,修长的手指把那乱成一团的头发一一理顺,听到宋知意的话,他轻声道:“累。”
很累,累的他手都快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