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他们都死了。
若然在噩梦里醒来,汗水浸湿了后背,身边有人帮她轻手擦拭额间。
“你还好吗?”若然转头看向身旁,见晏羽低头看着他,树影下,眼神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他们...“若然开口询问,发现声音不知何时有些哑了。
“走吧,我会让人好好安葬他们。”他抬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事已至此,公主殿下不如担心自己多一些。”
若然张嘴想问是何人做此事,晏羽猜到她想说的,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隔墙有耳。”
说罢,领着若然进了早已在林间等待已久的马车上。
入夜,清风镇从远处驶来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街巷,车门前悬挂着两盏镂空竹雕灯笼,随着马车的行驶左右摇晃,那是两匹身材高大的上等踏雪乌骓,毛发油亮,随着一声低鸣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清风镇在这方圆百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镇子,若然去集市的时候也常听别人说起,但近日好似出了一些怪事。镇子里无端端得有人一觉醒来就没了,这两三人还说的过去,或者说这一家人去世一个也是正常,或许是吃酒吃多了忽发心悸。谁知后来,竟然有一家四口一夜之间齐齐归天的,这下子百姓们都害怕了起来,有人猜是这井水出了问题,有的又说是前些年砍伐林子,山神发怒了。
一时之间,大家议论纷纷,都闹到了官府里去。这官府的老爷不凑巧也是个草包,又找神婆驱鬼,又是大肆敛财建祭坛,清风镇民声怨悼。
这些日子镇子里都没人敢成亲。
你说为什么?
这满街都是哭丧队伍,谁见了都晦气。
可能就只有那家香蜡烛店老板最开心,原来也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媳妇走后,女儿也被抵债卖了。谁知倒好,天不帮好人,让这废物倒是赚起了钱来。
现在要定口棺材比登天了还难呢!
若然在马蹄的低鸣里惊醒,撩开窗帘,风声潇潇,空气里已有了点寒意。晏羽抬眸看了一眼她皎洁的侧脸,细碎的发梢凌乱的散在耳边,圆润的耳垂小巧精致,想起当年第一眼见到她时候嚣张跋扈的样子,这样的她更讨喜一些。
“今夜先在这休息吧。”晏羽感觉自己脸颊微热,转身快步下了马车,一行人进了客栈。
若然身上没有带什么行李,到了房间后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呆呆得坐在了床边。
今日之事太过突然,那一幕幕得画面在脑海里闪现,若然感觉胸口闷的紧。
“见过殿下那么面,倒是第一次看见你哭,”晏羽回房换了一身清雅的白色衣衫,不知何时进的屋,一双细长的眸眼上挑,眼下倚着门窗正看着她。
若然抬手匆忙擦了擦脸,侧过身,“夜深了,皇子殿下不适合在我房里,你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我也想休息,这几月我找你都没合眼过几夜。”晏羽顿了顿,看着她神情郁郁,脸上还挂着泪痕,便软了软说道:“我还不是怕有人偷偷哭鼻子。”
若然没有精神和他斗嘴,见他杵在门口不走,便脱了鞋袜,翻身自己睡去。
烛影灼灼,晏羽轻叹一声安慰道,“今日之事,错不在你,你也不要太...”话音未落,晏羽闻到一阵异香,脑袋突然昏沉起来,他警惕得看向桌上的白烛,抽出剑想要将它熄灭。
可惜为时已晚。
若然是被一阵唢呐声惊醒的,低头只见自己端坐在一张床上,头顶被盖着红盖头,双手被红色绸缎缚着,只能看到黑色的地面,踩在上面竟然是软的。
这是..黑泥?
到底是怎么回事,晏羽呢?
就在这时听到一阵歌声从远至近,像是三四岁的孩子唱着歌谣,但是歌声嘶哑难听
“新娘子,穿红衣,拜新堂,他人贺庆,笑靥兮,谁知黑发等白骨,熬成血肉饮下肚...”
“桀桀,新娘子时辰到啦。”不知什么时候床下爬出了两个纸做的童男童女,惨白的脸上点着两个正圆的腮红,正死死盯着盖头下的脸。若然倒抽一口冷气一声尖叫硬是生生压了下去,两个纸人没有看到满意的恐惧,纸糊的脸上竟看出了一丝失望。
“新娘子,上花轿吧。”
只见两个纸人,一人牵着一根红绸带,准备带新娘子离开,若然还想抵抗一番,发现自己这点力量根本动弹不得,随着纸人的牵引方向,跨出屋门,抬脚便被送进了一个花轿里。低头看向脚面花轿是暗红色的漆,看着已有些年岁,已经掉漆的地方透出黑红色的木头,像是被什么浸染已久,散发着不太妙的气息。
这边花轿已经被抬起,唢呐在耳边大声地吹着,震的若然头嗡嗡作响。轿内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腐朽的甜香,令人作呕。
这花轿不知道要往哪去,看这样子成亲的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不行,我得想办法。
“停轿,停轿!”唢呐声盖过了她的声音,轿子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若然深呼一口气,豁出去了,
“我!我有夫婿!”
“好女不嫁二男!”
顿时唢呐声戛然而止,轿子被点了急刹停了下来。
若然身子一晃差点从里面滚出去,只听外面传来很多细碎的讨论声,像是几十个纸人围在一起。
“太好了。”
“桀桀桀。”
“神女说了,带着怨气更补”
...
怨气??我这不愿意还正中他们下怀了?
我可真会给自己弄巧成拙,若然紧张得坐在花轿里。
这下更不会放过她了,突然她灵光一现。
或许晏羽也在这呢?
她对着门外继续喊道,“如果是那个今天晚上身穿白色衣衫,浓眉细眼,态度嚣张的凤凰男我更是抵死不从,你们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若然在轿子里头声泪俱下的哀嚎着,
轿外声音静默了一会。
外面的纸人仿佛被发条重启了一般发出嘶哑的低声说着,
“就选他,就选他”
“太好了...桀桀桀。”
我也觉得太好了,若然在心里暗暗得想,幸好是群傻乎乎的纸人,一下就上当了。
紧接着唢呐声起,轿子又摇摇晃晃的前进了,没过多久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只听得一声“落轿。”
一双惨白的纸手就从轿帘外伸了出来,一把拉住红绸,像是充满了怨气狠狠往前一扯。若然一个踉跄差点滚出花轿。紧接着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鞋,白色上等绸缎金银丝线相织,若然长吁一口气,赌对了。
就在这时听见头顶传来他揶揄的声音:“没想到公主殿下,这都想着我,真...”还没听到下文,看见一条纸人的腿狠狠踹向他的小腿,上头闷哼一声,若然差点笑出来。
“擅自说话。”
“惩戒,惩戒。”
若然和晏羽两人就这样被一群纸人簇拥着,跨过宅院门槛,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