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白霜在龙榻上幽幽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明黄帐顶，绣着张牙舞爪的蟠龙纹样——这是冷夜的寝殿。
她恍惚了一瞬，随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诏狱里阴冷的石壁、凌思月尖利的笑声、还有那根根银针扎进指甲缝里的剧痛……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瞬间，十指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她浑身一颤。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呻吟咽了回去。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灼烧过，可她一抬眼，看到这间金碧辉煌却令她作呕的寝殿，所有的渴意都化成了更深的憎恶。
她宁愿渴死，也绝不愿在这里多待一刻。
白霜强撑着支起身子，可刚一动，浑身便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死死攥住锦被，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仍固执地想要下榻。
守在殿内的小太监们见她醒了，脸上纷纷露出喜色。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轻声道："昭仪娘娘，您的伤还未大好，切莫乱动啊！"
白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如刀，吓得那小太监手一抖，却仍不敢松开。
他回头对身后的人急声道："快去端茶来！娘娘醒了，定是渴了！"
"不必。"
白霜声音嘶哑，却字字如冰，"放开我。"
小太监面露难色，却不敢违逆，只得松了手，但仍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生怕她摔着。
白霜强撑着站起身，可双腿虚软，刚迈出一步便踉跄了一下。
她死死扶住床柱，三天未进米粒，她的那点力气，根本无法支撑起这副骨架，可却倔强地不肯让人搀扶。
"娘娘……"
跟在她身旁的小太监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小太监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忍。
他望着白霜脸上狰狞的伤疤，又瞥见她颤抖却仍固执前行的身影，终究没忍住，低声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白霜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单薄如纸，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可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小的...小的知道娘娘心里苦，可您这样折腾自己，伤的终究是您自个儿的身子啊！"
小太监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白霜轻微的喘息声。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脸上的伤痕，忽然低低地笑了。
那笑声沙哑破碎，听得人心头发颤。
"苦？"
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比起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小太监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白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瘦削的肩膀不住颤抖，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在了青石地面上，像极了凋零的梅花。
"娘娘！"
小太监惊呼一声，正要上前搀扶，殿门却在这时被人猛地推开。
冷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的目光落在那摊刺目的血迹上，瞳孔骤然紧缩。
"传太医！"
他厉声喝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白霜面前，一把扣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白霜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冷夜的眼睛。
她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却露出一个讥诮的笑："陛下...终于满意了？"
冷夜的手臂猛地收紧，白霜只觉得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袭上心头。（死虐待狂）
他死死盯着怀中这个倔强的女人，胸口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闭嘴。"
他咬牙切齿道，"孤不许你死，你就必须给朕活着。"
白霜闻言，眼中的讥讽更甚。
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听见冷夜在她耳边低语，那声音里竟带着几分她从未听过的颤抖："白霜...你赢了。"
等白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苏湛那张俊秀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她顾不上手指头上钻心的疼痛，一双手死死地抓住苏湛的衣袖。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对苏湛恳求道：“苏湛，我求你，带我走...带我走...”
却看见，苏湛紧抿的唇和犹豫不决的目光。
他刚要开口，殿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而出，玄色龙纹靴踏在青玉砖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哦？你想逃？"
冷夜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森然寒意。
白霜的手倏地松开，整个人如坠冰窟。
冷夜慢条斯理地踱到榻前，绣着金线的广袖拂过白霜惨白的脸颊。
苏湛立刻跪伏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砖面上。
她看着冷夜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他。
冷夜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眸此刻漆黑如墨，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孤的昭仪..."
他拇指摩挲着她结痂的伤口，突然狠狠一按，"就这么想离开？"
鲜血顺着伤痕渗出，白霜疼得浑身痉挛，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吭一声。
冷夜盯着她倔强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好啊，孤成全你。"
他猛地直起身，甩袖转身："传旨，白昭仪即日起迁居冷宫。没有孤的旨意——"
话音刻意一顿，"任何人不得探视。"
苏湛猛地抬头："陛下！她的伤..."
"滚出去。"
冷夜头也不回地打断，"还是说，苏太医想陪这个贱人一起住进冷宫？
苏湛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一股寒风席卷他的全身。
他未敢再发一言一语...
白霜看着苏湛颤抖的背影，忽然笑了。
她撑着身子艰难地爬起来，对着冷夜的背影行了个标准的大礼："白霜...谢主隆恩。"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
冷夜背影一僵，拳头攥的梆硬！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半边阴鸷的侧脸。
"带她走。"
他声音沙哑得可怕，"现在，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