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葬在姑苏,坟上无碑,只生一株仙草,被野狗连根叼走;
宝玉在狱神庙,用一根发簪刻下“林”字,血书于壁;
……
她跪倒在船舷,呕出一口腥甜,却低低笑出声:“好,好!既让我重来,我便不再做那葬花人,只做那执剑人。”
【五】
两日后,通州码头。
贾府的黑漆马车果然早早候着。
来迎的是贾琏,一身绛色团花袍,满脸堆笑:“林妹妹一路辛苦,老太太日夜念叨。”
黛玉抬眼,目光似笑非笑,只淡淡唤了声“琏二哥”。
贾琏一怔,只觉这表妹与记忆中不同——那双眼,像冰下两丸黑水银,能把人照得透心凉。
上轿前,黛玉回头,对林福道:“福伯,你随我进京后,替我去办三件事。”
她声音极轻,却句句如钉:
“一,把京中所有药铺、当铺、书肆的东家名字,三日内给我;
二,雇两个靠得住的镖师,暗中护着雪雁,若无我令,不得让她近贾府半步;
三,替我寻一个人——西门外烂面胡同,姓褚,行三,曾做过狱卒。找到他,告诉他,林家姑娘愿出三百两,买他一句真话。”
林福骇然:“姑娘要做什么?”
黛玉弯腰进轿,帘子落下,声音从里飘出:“救命。”
【六】
再次踏入荣国府,恍如隔世。
贾母一把搂住她,心肝肉儿地哭,王夫人、邢夫人、李纨、三春……层层叠叠,香风鬓影。
黛玉垂睫,一一行礼,分寸丝毫不差,却再无人看见,她袖口里藏着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那是船上用缨络金熔了,夜里亲手打的。
是夜,被安置在碧纱橱里,旧地重游。
紫鹃推门进来,端着燕窝粥:“老太太怕姑娘思亲,特让我来陪夜。”
黛玉看着她,想起后来紫鹃为护自己被卖作官婢,途中病亡,心里一酸,却只是笑:“紫鹃姐姐,你怕鬼么?”
紫鹃愣住:“姑娘怎么说这话?”
黛玉吹灭灯,只留窗外雪色透进来:“不怕就好,今夜,这屋里怕是会来鬼。”
紫鹃猛地一抖,粥碗险些落地。
黛玉却已和衣躺下,背对众人,睁着眼到天明。
【七】
第三日,林福悄悄递上一张折子。
黛玉在贾母处请了安,回房后展开——
京中当铺共三十七家,其中“瑞福”“恒祥”“天兴”三家背后,竟是王熙凤的体己。
她指尖轻叩桌面,唇角勾起:“原来,琏二奶奶的利钱,是从这里来。”
她取过一张薛涛笺,蘸墨写道:
“愿以林家城南三十顷水田,典银五千,三年无赎,唯求一事——明日未时,天兴铺内,见当朝和硕怡亲王门上一个名叫‘沈和’的管事,只问一句:‘扬州盐课案,林如海是否涉案?’”
写罢,她递予林福:“连夜送出去,别让第二人知晓。”
林福踟蹰:“姑娘,那可是夫人留下的嫁妆田……”
黛玉抬眼,眸色静得可怕:“田没了,可以再置,命没了,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