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三十分，苏月准时出现在他的工作间外。
她与林序想象中那种被甜蜜冲昏头脑的人完全不同。一身简约的深灰色衣着，衬得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五官清秀，但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倦怠，甚至是一丝…警惕。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非常清澈，却像两口深井，望进去，看不到底，只有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哀伤沉淀在深处。这种哀伤与她要求收容的“甜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苏小姐，请坐。”林序公事公办地引导她进入提取区。
苏月点了点头，动作间带着一种艺术家的优雅，但步伐有些沉重。
她躺进提取椅，目光扫过周围冰冷的仪器，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根据协议，我们需要再次确认您的委托。”林序调出电子文件，语气平稳，“您自愿提取并永久收容编号为EM-2023-XX的特定记忆片段所关联的‘甜蜜’情绪，知晓此操作将导致该记忆片段的具体感受和细节模糊化，仅保留事实认知。对吗？”
“是的，我确认。”苏月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恕我冒昧，”林序遵循备注的提示，多问了一句，“大多数客户寻求收容是为了摆脱痛苦，您选择收容‘甜蜜’，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苏月沉默了几秒，视线落在天花板的柔和光线上，仿佛在组织语言。“有时候，过量的甜蜜……也是一种负担。”她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它像一种毒素，让你沉溺于过去，无法面对现实的苍白，我需要……清醒过来。”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林序敏锐地捕捉到她指尖轻微的颤抖，直觉告诉他，真相并非如此简单。不过，他的职责是执行委托，而非探究客户的隐私。只要对方签署了知情同意书，程序合法，他就没有理由拒绝。
“明白了，那么，我们开始吧。请放松，尽量回忆那个特定的片段。”
提取程序启动。传感贴片附着在苏月的太阳穴上。林序回到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开始跳动。与其他情绪提取时剧烈的波动不同，代表苏月情绪能量的曲线，一开始平稳得近乎一条直线，这极不寻常。
“请更专注地回忆。”林序提示。
苏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突然，屏幕上的曲线猛地蹿升！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流从传感器中涌出，比林序见过的任何“快乐”或“兴奋”的情绪光芒都要纯粹、耀眼，仿佛液态的阳光。容器内，金色的雾气欢快地旋转、凝聚，散发出温暖而诱人的光泽。
这就是她所说的“甜蜜”？纯度确实高得惊人，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然而，与之相对的，是苏月本人的状态。她紧闭双眼，眉头紧锁，身体微微蜷缩，双手用力抓住座椅的扶手，指节发白。这绝不是沉浸于甜蜜回忆的表情，更像是在抵御某种巨大的痛苦。
异常就在这一刻发生。
或许是这股情绪能量太过纯粹且不稳定，或许是设备在极值下产生了微小的误差。就在林序准备按下最终封存键的瞬间，装载着金色情绪、尚未完全密封的容器，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出现在容器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