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铃声是清脆的鸟鸣声，与冰冷的环境格格不入。同事们说说笑笑地结伴离开，讨论着晚上去哪家新开的酒吧。
“林序，一起？”有人招呼他。
“不了，还有些报告要写。”他找了个惯用的借口，开始一丝不苟地清理自己的工作台，将收容好的情绪容器放入指定的传输带，它们会被送往地下深处的永久封存库。
走出收容所大楼，傍晚的空气带着一丝暖意，但林序感觉不到。他像一台完成了每日任务、正在待机的机器，沿着固定的路线走向地铁站。车厢里熙熙攘攘，充满了各种鲜活的气息——为小事争吵的情侣、疲惫不堪的上班族、兴奋聊着八卦的学生。这些浓郁的生命力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林序隔绝在外。他只是一个安静的观察者，观察着这些他早已主动剥离的“噪音”。
回到位于城市一隅的公寓，打开门，是一片毫无生活气息的整洁。灰白色的调性，家具寥寥无几，所有物品都摆在最合理的位置，整个环境凸显出一种安静，一种绝对的安静。
他脱下外套挂好，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但它们似乎无法照亮室内的寂寥。他没有开电视，也没有放音乐。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着，或者说忍受着这份由他自己选择的、绝对的秩序与平静。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下午封存的那块灰蓝色“悲伤”晶体。不知道它的主人，此刻是否正享受着没有负累的轻松夜晚？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掐灭了。客户的情感归宿，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他只需要确保，每一个流程都准确无误，每一天都如同复刻般平稳度过，这就够了。
第二章：甜蜜的毒素
第二天的工作依旧如齿轮般精准啮合。林序处理了三份“焦虑”，一份“失恋痛苦”，还有一份因宠物离世而产生的“抑郁”。他将这些情绪分门别类，贴上标签，送入那深不见底的封存库，如同扫描这些容器时发出的激光一样，稳定、冷静、没有偏差。
午休时分，他独自在休息室角落，就着营养剂翻阅着最新的《情绪稳定性监测周刊》。大多数同事聚在另一边，热闹地讨论着“心域科技”最新推出的“假日欢愉”情绪体验包，据说能让人足不出户就感受到热带海滩的放松与快乐，价格不菲。
“要我说，攒两个月工资买一份，绝对值！”一个年轻同事兴奋地说。 “得了吧，那种人工合成的快乐，结束后只会更空虚。”另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反驳道，是部门里的老资格，陈明，大家都叫他老陈。
林序没有参与讨论。合成情绪也好，自然情绪也罢，在他看来本质上都是需要被管理和规训的数据流。他正这么想着，个人终端轻微震动，一条新的客户预约提示跳了出来，优先级被系统标记为“待观察”。
【预约时间：今日14:30】 【客户：苏月】 【委托内容：提取并永久收容“特定记忆片段关联的强烈甜蜜感”】 【备注：情绪纯度极高，但客户情绪状态呈现不稳定波动，建议专员加强评估。】
“甜蜜感”？林序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这很罕见。来收容所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摆脱负累，轻装前行。主动要求收容“甜蜜”这种积极情绪的，他入职三年来，遇到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备注里的“不稳定波动”与“纯度极高”形成了耐人寻味的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