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见鹿这边,送走村长后,转头就把板车里的粮食搬进了新厨房。玉米面和高粱面分装在两个陶罐里,罐口封得严实,她又把铁锅架上灶台,试了试高度,正合适。等苏梅帮着把磨好的粉归置妥当,她从空间里摸出两个白面馒头,塞给苏梅一个:“刚蒸的,垫垫肚子。”

苏梅捏着温热的馒头,眼睛亮得像星星:“见鹿,你咋还有白面?”

“家里寄的,省着点吃。”周见鹿含糊应着,自己也咬了口馒头——空间里的白面多着呢,她可不能委屈了自己。正吃着,就见老木匠的儿子推着辆小推车过来,车上放着两个崭新的木柜,小的是苏梅的,刷了层清漆,亮堂堂的;大的是她的,分了三层,柜门上还简单雕了两道花纹。

“我爹让送来的,说给你们摆好。”小伙子把柜子搬进屋里,又帮着把苏梅的小柜挪进西屋,收了钱就走了。周见鹿把书和零碎物件一一放进大柜,看着满满当当的柜子,心里更踏实了——这小日子,总算有了模样。

下午她没闲着,假装扛着扁担去后山拾柴,实则用空间偷渡,她挑了好些枯树嗖嗖嗖的收进空间,一会功夫收了十几根枯树,这玩意装回去还要废力气劈柴,要是原主的便宜哥哥在就好了,劈柴的工程就可以外包给他了啊!

明面上,手上只能拿的动一捆柴,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叹了一口气,生活不易,岁岁叹气!

吉普车他自己会开,便没让司机跟着,拎着帆布包坐进驾驶座,拧动车钥匙,引擎“突突”响了两声,稳稳地驶离了营区。

他开得不算快,路两旁的白杨树往后退,风从车窗溜进来,带着点清晨的凉意,可他心里头却烧得慌。离靠山屯越近,吉普车“突突”碾过最后一段土道,在靠山屯村口那棵老榆树下停了。

周林深推开车门下车,笔挺的军装熨帖合身,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五官透着股利落的深邃,眼神又亮又坚毅,站在那儿腰杆笔直,像棵刚正的白杨树,连阳光落在他肩上,都显得格外精神。

树下正蹲着几个大婶大娘唠嗑,手里捏着针线笸箩,见他下来,眼都直了,手里的活计“啪嗒”掉在膝头。

他上前问:“大娘,请问这里是靠山屯吗?

穿蓝布褂的大娘先反应过来,往他跟前凑了两步,嗓门亮堂,“同志,这就是靠山屯!你是来公干的?”

另个梳发髻的大婶也跟着笑:“瞧这军装穿的,多精神!同志你有对象没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婶子接话更快,“我家侄女今年十八,家里家外干活的一把好手,人又勤快,我给你介绍介绍?”

“还有我家隔壁的……”

七嘴八舌的话涌过来,比营区的号声还热闹。周林深额角悄悄冒了汗,他在战场上面对敌人都没这么慌过,赶紧深吸口气,绷着嘴角道:“各位大娘大婶好,我不是公干,是来看看我妹妹的。请问知青点在哪儿?”

“看妹妹啊?”最先开口的大娘摆摆手,往屯子里指,“往后走,过了大队部那院,后头就是知青点!红砖墙,好认!”

“多谢大娘!”周林深赶紧道谢,转身就往车上钻——这几位大婶的热情,抵得过上百只鸭子,实在有点吓人。

他把吉普车开到知青点院门口停稳,刚下车,就见个高个小伙从东屋跑出来,是赵建军。赵建军瞅着军装眼都亮了,搓着手迎上来:“解放军同志!您找谁?”

“同志你好,我是周见鹿的哥哥周林深。麻烦你帮我喊一下?”周林深道。

“周见鹿?你是她哥?”赵建军眼睛更亮了,拍着胸脯,“没问题!我这就去喊!”说着就往西边厢房跑,边跑边喊,“见鹿!见鹿!你哥来啦!穿军装的!可精神了!”

周见鹿正躺在炕上犯懒,刚把蓝格子被往身上拉了拉,想眯会儿,听见赵建军喊,还以为听错了,坐起来扒着门框问:“啥?我哥?”

“你哥!穿军装的!就在院门口呢!”赵建军跑得气喘吁吁。

周见鹿心里“咯噔”一下,鞋都没穿稳就往院外冲。刚跑到门口,就看见站在车旁的周林深,军装笔挺,身姿挺拔,正往这边看。她眼眶一热,喊了声“哥”,脚步都快了些。

周林深也迎上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眉眼是熟悉的,可眼神里的亮堂、身上那股利落劲儿。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不是原身的妹妹周见鹿。

他心下起疑,却还是把手里的帆布包递过去,声音放得格外软:“见鹿,哥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点麦乳精,还有件棉袄。”

周见鹿接过来,捏着包带笑:“哥,你咋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刚出完任务,顺路。”周林深跟着她往屋里走,眼睛偷偷扫她——屋里收拾得亮堂,蓝格子铺盖叠得方方正正,桌上的课本摆得整齐,还有一个崭新的热水壶和搪瓷杯子。墙角放着煤球炉,心里更加疑惑了,林酬勤是绝对不会给周见鹿置办这么老些东西的,这些家伙事看起来普通,但是在这个七十年是金贵东西了,家里也没有这么多票。再一看周见鹿哪有半点凄惶样?可不知为啥,看着她笑,又觉得格外亲近,像……像早就认识了很久似的。

晌午了,周见鹿去做饭,周林深还在打量这间小屋,他原以为顶多是玉米饼子就腌菜,没成想周见鹿端一盘西湖醋鱼就端上了桌,酸味直往鼻子里钻。

周林深看着盘子里那道摆得齐整的鱼,前世他和妹妹都是杭州本地人,他们本地人从不吃有着杭州名菜之称的西湖醋鱼的。眼下看见醋鱼,他脱口就冒出句:“欲把西湖比西子”

周见鹿正往桌上摆碗筷,听见这话也愣了,嘴一瓢就接了句:“ 醋鱼一端掀桌子 ”。

话音落,两人同时僵住,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全是震惊。

周林深喉结滚了滚,试探着又说:“那啥……‘今年过节不收礼’?”

周见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收礼只收脑白金’!”

“‘怕上火’?”

“‘喝王老吉’!”

“我天”

周林深看着她眼里的震惊,心头猛地窜起个念头,那念头疯长着,让他声音都发颤,试探着轻轻唤了声:“朱岁岁?”

这三个字像钥匙,“咔嗒”一声捅开了周见鹿心里最严实的那把锁。她猛地抬头,眼眶“唰”地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格外清晰:“朱知年!”

是他! 是他!真的是他!

周林深也僵住了,眼里的震惊慢慢化成了滚烫的热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还是周见鹿先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眼泪“哗”地就涌了出来,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哥……”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囫囵,“我还以为……以为就我一个人……”

“岁岁,岁岁,哥哥在呢。”周林深赶紧抬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带着点皂角的清香,他擦得轻,怕弄疼她,“不哭了不哭了,哥这不是找着你了嘛。”

周见鹿却哭得更凶了,把脸埋在他胳膊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穿越又重生,在这陌生的年代里,她像棵孤零零的草,硬撑着把日子往好里过,可心里那点慌、那点怕,从来没敢露出来过。直到听见“朱知年”这三个字,直到确认眼前人是那个陪她在孤儿院长大,一直保护她的哥哥,那点硬撑的劲儿才彻底垮了。

“哭什么呀,该笑才对。”周林深蹲下身,跟她平视着,手帕擦完眼泪又擦鼻涕,把她脸擦得花花的,像只委屈的小花猫,“咱兄妹俩能在这儿遇上,是天大的缘分,该高兴。”

他哄了半天,周见鹿的哭声才慢慢小了,只还抽噎着,攥着他的手帕不放。周林深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又疼又软——不管是朱岁岁还是周见鹿,都是他的妹妹,是他这辈子要护着的人。

“饿不?”他转移话题,指了指桌上的西湖醋鱼,“你做的鱼闻着香得很,哥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他夹了块裹着醋汁的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脸上的笑意却慢慢僵住了——外皮是脆的,里头的鱼肉却带着股生腥气,压根没熟。

周见鹿正吸着鼻子看他,见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也夹了块尝,嚼了两口脸就红了,讪讪地把鱼吐回碟子里:“好像……火小了点。”

周见鹿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她说“哥,我想死网上那个段子,她模仿官方“杭州旅游局温馨提示:西湖醋鱼,又名‘分手鱼’、‘绝交鱼’,请谨慎用于约会、商务宴请等重要场合。”

噗嗤一声周林深也笑了!

周林深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纵容:“手艺倒是一点没进步,跟以前在家煎蛋煎成炭、煮面煮成粥一个样,半点长进没有。”

这话戳中了周见鹿的“痛处”,她却没恼,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起来眼角亮晶晶的:“那不是着急见你嘛,忘了多烧会儿。”

“行了,你别弄了。”周林深把她往旁边拉了拉,自己拿起锅铲,“哥来弄,你去烧火。”他在部队炊事班帮过厨,煎炒烹炸虽不精通,把鱼做熟还是没问题的。

周见鹿乖乖蹲在灶前添柴,看着他站在灶台边的背影,军装下摆沾了点灶台的灰,却依旧挺拔。刚才没哭够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这次却带着笑,她赶紧用袖子蹭了蹭——有哥在,就算鱼没做熟,这日子也超级开心,真的她现在觉得幸福极了,眼泪又落了下来。

周林深回头瞥见她抹眼泪,又叹气又好笑,手里的锅铲却没停:“再哭,鱼就真糊了啊。”

“才不哭呢。”周见鹿吸吸鼻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