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裴秀莲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红木圆桌上,满桌的菜跟着震了一下。
“乔桑,这日子没法过了!明天就去跟我们家泽安把证离了!”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脸上。针刺一般,密密麻麻。
我对面的丈夫陆泽安,在桌下用皮鞋尖踢了踢我的脚踝,嘴唇翕动,无声地央求着什么。忍耐,退让,还是别的?我已经懒得去猜。
我放下手里的白瓷碗,碗里还剩一小口米饭,晶莹饱满,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我看着它,心里很平静。
然后,我抬起头,目光扫过裴秀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又看了一圈桌边的亲戚。大姑撇着嘴,一脸“我早就说过”的刻薄。小姨在旁边不停点头附和,仿佛这是一场早已排练好的审判,而我是唯一的罪人。
“结婚三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裴秀莲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耳膜,“去医院检查了八百回,花了我们陆家多少钱?结果呢?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她的话音在挑高六米的客厅里回荡,显得尤其刺耳。
陆泽安终于开了口,声音却软绵绵的,像一团湿透的棉花。“妈,您少说两句,乔桑她也不想的……”
“我不想?”裴秀莲的火力瞬间转向他,“你还护着她?陆泽安我告诉你,我们陆家不能在你这儿断了香火!明天不离婚,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一旁的亲戚们立刻帮腔。
“就是啊泽安,孝顺孝顺,以顺为孝。你妈都急成什么样了。”
“小乔啊,也不是我们说你,女人嘛,不能生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耽误了泽安,也耽误了你们陆家。”
这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试图将我淹没。
我没有说话。
在他们密集的言语攻击中,我只是沉默地拉开身边公文包的拉链。那是我通勤用的包,里面装着电脑、文件,还有我作为风控师的职业习惯。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很厚,很有分量。
然后,我把它放在了桌子中央的玻璃转盘上。
我用手指轻轻一推,文件袋在桌面上平稳地旋转起来,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精准地停在了陆泽安的面前。
所有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屋子的人,都死死地盯着那个文件袋。
在文件袋的封口处,印着一行清晰的黑体字——【申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 男科 · 诊断报告】。
陆泽安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我迎着他惊恐的目光,也迎着全家人的错愕,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离婚,我同意。”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从震惊到茫然的表情,补充道:“但在分家产之前,这份报告,你们陆家人,要不要先一起学习一下?”
2
满屋的死寂,像一块巨大的冰,冻结了时间。
裴秀莲脸上的愤怒和刻薄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僵硬成一种滑稽的错愕。她伸手指着那个文件袋,又指了指我,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男……男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姑,她狐疑地看着陆泽安,“泽安,你去看男科干什么?不是一直让乔桑去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