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刺骨寒意的金光流淌遍全身。
经脉前所未有的饱满，灵气奔腾如奔马，每一个毛孔都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天地馈赠的甘霖。筑基后期的庞大力量感充斥四肢百骸，驱散了肉身的疲惫与创痛。只需一个念头，指尖就能爆发出足以摧金裂石的气芒。
这本应是任何修士梦寐以求的巅峰时刻。
可在林涵的灵魂深处，这圣洁的恩赐却如同最毒的脓汁，浇淋在已经燃烧成灰烬的绝望残骸之上。每一个被金光充盈的细胞，都在尖叫着墨尘最后坠下的身影和他脸上那抹刺目的、仿佛殉道般的释然微笑。
自愿献祭…换取天道赐福？
荒谬！
可笑！
痛彻骨髓！
“……呃嗬嗬……”
喉咙深处滚动着破碎的声响，无法拼凑成清晰的悲鸣。他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强行提线的木偶。猩红的视野被金光穿透，刺目无比，却只映出眼前那悬于九幽之上的、冰冷残酷到冻结灵魂的景象——
那是天梯的尽头？不！
那是一片人形晶矿构成的地狱！
层层叠叠，无穷无尽。被巨大锁链悬吊拖拽的晶化尸骸，在更高处冰冷死寂的白光映照下，呈现出凝固蜜蜡般的黄白色泽，如同被贪婪刮尽了所有血肉精华后，仅余下最精纯、最便于吸收的“矿石”。锁链粗壮如巨蟒，漆黑的钩爪无情地穿透骨架胸膛与头颅，将它们牢牢钉在半空，随着锁链缓慢的收束而微微晃荡，骨骼摩擦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下方，那吞噬了墨尘、也吞噬了众多同门弟子的浓厚灰雾中，更多扭曲破碎、刚刚坠落的残躯或断骨暴露出来，在稀薄的空气里闪烁着同样枯竭而灰败的微光。就像被遗弃的矿渣，零星地散布在深渊边缘。
一阵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空灵乐声缭绕而起，缥缈又宏大。它不是凡间的曲调，每一个音符都带着超脱的冷漠和无上的威严，精准地呼应着锁链“咔啦啦”的拖拽之声。随着仙乐那难以抗拒的韵律，那些悬吊在高处、相对完整的晶化人形“矿石”，便在这虚无的阶梯上，一步…一步…沉重无比地、无可阻挡地被拖向那片更亮、更冷、更高远的光源深处。
上升…献祭…上升…献祭…一个冰冷、高效、循环不息的血肉磨坊。
林涵的瞳孔，在那无法形容的冲击下凝固了。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汹涌的血色狂潮撕开瞳孔的边界，要将眼前的一切染成彻底的赤红！胸腔里那颗刚刚被金色灵力澎湃灌注的心脏，此刻却在疯狂地泵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剧痛！
他的双膝猛地一软，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墨尘——！！！” 撕心裂肺的咆哮终于冲破了喉咙的阻碍，带着滚烫的泪和粘稠的血沫子狂吼而出，声音在灰雾弥漫的死寂梯道上凄厉地回荡。他猛地向前扑去，一只被粗粝石阶磨得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抠住身前的阶沿，另一只手不顾一切地探向下方那片吞噬了师弟的无底灰暗！
他抓到的只有虚无，只有冰冷刺骨的流雾拂过指尖。
凭什么？！
凭什么要拿你的命来换我的活路？！
谁给你的权力？！
谁定下的这吃人的规矩？！
“给我回来！墨尘！回来啊——！” 他徒劳地对着深不见底的雾海嘶吼，每一个字都滚着滚烫的血与绝望的沙砾。背脊弓起，全身因剧烈的情绪激荡而瑟瑟颤栗。刚刚突破带来的那股充盈着生命气息的金色光晕，此刻正剧烈地波动、扭曲、明灭不定，仿佛他痛苦绝伦的灵魂正在体内疯狂地、不惜代价地燃烧，要冲散这来自上界的“恩典”！
“林…林师兄？你…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微弱颤抖、饱含惊疑的呼唤。是离阳峰残存弟子中一个叫赵志的男弟子。他离林涵最近，刚好目睹了林涵的狂态和那覆盖全身、却正剧烈波动的怪异金光。在这绝望的登天梯上，任何不合常理的变故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
“林涵！” 另一个嘶哑却异常沉重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和关切。是柳平！他离林涵本有些距离，刚才天梯的反噬让离阳峰众人四散开去。此刻，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侧后方的几阶石梯上猛冲过来！他看到了林涵那崩溃的姿态，看到了他身上反常的金光，更听到了他口中那声撕心裂肺的“墨尘”。
柳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墨尘是为了救林涵才受的重伤，更是他们离阳峰此行灾难的导火索，但也同样是他们血脉相连、生死与共的小师弟！刚才那场剧烈的空间震荡，墨尘坠下了？！柳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扑向林涵的动作带着破釜沉舟的沉重。
“回来！” 柳平一把抓住了林涵那探向深渊、布满血污和深可见骨擦伤的肩膀！灌注了筑基中期修为的指力异常坚实、沉浑，带着不容抗拒的挽留。指尖触碰到林涵皮肤的瞬间，柳平那饱含痛苦和焦灼的呼喝也随之响起：“别发疯！我们还要活下去！替墨尘…活下去！”
柳平掌心的力道传来，带着同门的情义和责任，试图将这个几乎濒临疯狂的师兄从深渊边缘拽回。
但就在柳平的指尖接触到林涵皮肤、确切地说，是接触到林涵体表那层剧烈波动的金色光晕的瞬间——
“嗤啦——！”
一股灼热到极点的焦糊味猛地爆开！
仿佛滚烫的烙铁死死摁在了冰冷的生肉之上！
柳平如遭雷殛！口中爆发出短促而尖锐的痛哼！他下意识地猛力抽回手掌，但已经迟了！
手掌接触金光的部分，皮肤连同薄薄的皮肉，如同脆弱的薄纸遇到了最炙烈的熔岩，瞬间变得焦黑炭化！甚至露出了底下同样被灼伤、呈现出粉嫩新肉的肌理！剧痛如同毒蛇噬咬，沿着手臂的神经直冲脑髓，让柳平的脸瞬间扭曲！
“呃！” 他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死死攥住自己受伤的手腕，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看着林涵的眼神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离阳峰残存的几名弟子，包括刚刚靠近的李秋兰和赵志在内，都被这突然发生的、诡异而血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像被无形的绳索定在原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金光是什么？林师兄身上发生了什么？那力量……竟然会烧灼血肉？！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涵，对此却似毫无所觉。柳平那一下抓握带来的剧痛和灼伤，在他此刻承受着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撕裂感面前，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替墨尘活下去？” 林涵猛地抬头，转向柳平和身后那些惊呆的同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狂躁的尖刺，“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
那笑声疯狂而扭曲，眼眶眦裂，眼角甚至有细微的血丝渗出！脸上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因为这激烈的情绪牵动而重新崩裂，一丝殷红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体表那层象征天道恩赐、神圣无比的金色光晕，在他周身激荡不休，明灭闪烁，时而耀眼如正午之日，时而又黯淡如风中残烛，透出一股极其不祥、令人心悸的污秽死气。
林涵抬起一只手，那动作僵硬而缓慢。掌中金光流溢，纯粹的能量在指尖萦绕、吞吐不定，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波动。这本应是突破后力量完全掌控于心的明证，是足以令任何修士艳羡的奇迹。
但他看着这只手，看着上面那柔和而神圣的金辉，眼神中的憎恶、痛恨、怨毒却浓烈得如同实质的粘稠毒液！这只手能拥有如此力量…是因为墨尘坠下去了！是用他师弟的血、肉、魂、骨…那鲜活温暖、会调皮捣蛋、会傻笑着喊他师兄的一切…换来的！
“活下去？” 林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啸，“拿什么活？！就靠吸食着同门的血肉骨殖凝成的这堆破烂…换取的这身金光？！”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尖的金色光芒被这狂暴的动作搅动得更加混乱、躁动！丝丝缕缕带着死寂意味的灰气竟从浓郁的金辉中强行挣扎出来，如同细小的毒虫扭曲狂舞！
他将这只攥紧的、力量充盈的手，猛地指向灰雾弥漫的上方，指向那些在仙乐韵律中、被巨大锁链拖曳着缓缓上升的晶化人骸！那是墨尘的现在！是他们的明天！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林涵的声音如同垂死野兽的尖爪，刮擦着每个人的耳膜，撕扯着他们仅存的幻想，“这根本不是什么通天之路！这他娘的就是个养蛊场！屠宰场！我们都只是……被圈养在泥地里的……肉！牲！口！”
“嘶——！”
所有离阳峰弟子，包括重伤的柳平在内，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冰冷彻骨！灵魂像是被猛然砸入冰湖深处！
他们顺着林涵那剧烈颤抖、带着无边怨毒指向的手指，再次望向那片被掀开一角的残酷真相。之前是震撼，是不解，是恐惧。而现在，这直白、粗粝、血淋淋的比喻，像一把烧红的、生锈的烙铁，将恐惧中的最后一丝侥幸都彻底烫成了灰烬！
牲口……他们和那些被挂起的、被吞噬的骸骨……毫无区别！
李秋兰的身体如秋风中的枯叶般猛地一软，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泪水混合着恐惧冲刷而下，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濒临崩溃的呜咽。赵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牙齿咯咯作响。其他人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只余下空洞的躯壳。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在幸存者心头弥漫，即将彻底吞噬他们的时候——
“铮——！嗡——！”
一阵更加宏大、更加威严、更加不容置疑的仙乐毫无征兆地骤然拔高！穿透无尽灰雾，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夯砸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这乐音带着某种强制命令的意味，驱散了所有杂念，只剩下服从的本能！
众人只觉得眼前猛地一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身体！
不是来自某个方向，更像是脚下的石阶、周围的空气、乃至整个空间本身……都在骤然“活”了过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巨口突然合拢、碾压！
轰！！！
登天梯梯道再次爆发出猛烈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狂暴！但这一次，空间不再是简单的撕裂扭曲，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紧紧攥住，然后疯狂挤压！
“不好！！”
柳平反应最快！他强忍着右手的剧痛，厉吼出声：“结…”
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
离他身后不远，藏剑峰那边仅存的两个弟子中，一个精瘦的身影首当其冲！如同被投入水压万钧的海沟！
那弟子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猛地被空间巨力揉捏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头颅被强行塞入弯曲的胸腔，脊椎如同一条被拗断的竹蛇，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连环爆响！眼珠在爆裂前瞬间鼓起突出！随即，整个人被这股沛然莫御的空间碾压力道，狠狠拍进了下方的浓雾之中！
噗！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紧接着是液体喷溅的声音，以及仿佛破布口袋甩在石壁上的湿漉漉的闷响。
李秋兰就在这恐怖景象的近处！刺鼻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恶臭瞬间冲入鼻腔！她刚刚被绝望冲击得濒临破碎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断！
“啊——！！！死了！都死了——！！魔鬼！我们都要被磨碎！变成石头！变成渣滓——！！” 完全走调变形的惨叫声中，李秋兰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双眼翻白，被纯粹的恐惧支配，竟不顾一切地朝着远离刚才那个藏剑峰弟子被碾碎方向的石梯外侧——那幽深的、翻涌着灰雾的虚空——猛扑了过去！
“秋兰——！！！” 柳平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已是完全来不及！
就在李秋兰大半个身体已经冲出阶梯边缘，即将坠入下方那片吞噬血肉的深渊的刹那——
一道人影如同疯虎出柙！比柳平更快！带着不顾一切的凶猛气势！
是离阳峰另一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弟子，周通！他的位置在李秋兰侧前方。刚才那幕同伴被空间碾碎的恐怖景象，竟像是一剂剧烈的催化剂，反而激发了他骨子深处那股被绝境逼出的悍勇！
他整个人几乎是扑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当作沉重的锚，死死压在了李秋兰的肩膀上！
嘭！
沉重的撞击声！李秋兰上半身的冲势被周通这舍身一扑生生止住！她的身体被强大的反作用力撞在阶梯边缘坚硬的棱角上，发出痛苦的闷哼，但也因此没有坠下深渊！
“抓住……！” 周通的声音带着决绝！他一只手死死攥住了李秋兰的腰带，另一只手则不顾一切地去扒身下冰冷的阶梯！粗糙的石头棱角瞬间将他仅存的护体灵气撕碎，手指的皮肉如同脆弱的薄纸被磨烂、翻开，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苍白的岩石！指骨与台阶棱角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剧痛让他脸部的肌肉都在痉挛，但那只死死抓住李秋兰的手，却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
“周师兄！” 另一个声音嘶哑地喊着，是赵志！他也扑了过去，试图稳住两人下滑的身体！其他离阳峰弟子也如梦初醒，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丝希望，拼命聚拢过去！
然而，登天梯的空间巨力并未停歇！
新的挤压感如同无形的海啸再次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柳平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提起！他看到林涵的方向——
林涵依旧伫立在原地，身体因为体内那疯狂冲突的两种力量（狂暴的金光和挣扎逸散的灰气）而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目睹了周通的惨状，看到了李秋兰悬于生死一线，看到了同门们在绝望边缘挣扎求生。那张染血的脸庞上，扭曲的狂乱还未消散，但深陷的眼窝中，那两道燃烧着怨毒、混乱、悲痛的目光，却如同被打磨的淬火钢刀，经历着某种更深处、更冰冷的蜕变！一种带着毁灭气息的死寂，如同漆黑的冰湖之水，正一点点吞噬着原先的混乱与狂怒。
他身上的金光，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和体内冲突力量的撕扯，光芒越发混乱而刺眼。一丝丝极其纤细、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灰白烟气，如同挣脱束缚的毒蛇，开始从金光的缝隙中顽固地、一缕缕地钻出，萦绕在他周身，带着一种污秽的死寂。金光圣洁依旧，却如同被玷污、被污染了的水源，隐隐透出异样的污浊感。这异象在混乱的灰雾中格外醒目。
“林涵！小心——！！” 柳平下意识地嘶吼，带着对林涵方才异变和眼前危险的强烈担忧。他顾不得自己灼伤的手掌，左手法诀一掐，一道黯淡的青色护体灵光勉强撑起在他和林涵之间！尽管知道这防护在刚才那空间碾压力道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就在新的空间巨力即将碾压而至的前一瞬——
变故陡生！
“铮——锵——！”
那至高无上的仙乐旋律骤然间拔升到一个极其诡异、极其尖锐刺耳的峰点！如同某种指令最终达成的号角！
林涵头顶那片一直被灰雾笼罩的虚空，竟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不是缝隙！而是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口！如同空间被烧红的铁钎硬生生捅穿！
洞口周围的空间法则扭曲、沸腾，翻涌着不祥的幽蓝电弧！洞口里面，既非深邃黑暗，也非外界光芒。是一片纯粹的、令人神魂都为之冻结的…虚无！
一道只有小臂粗细、却凝练到犹如实质的金光柱子，从那虚空的裂口中猛然喷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带着一种无法躲避、仿佛宿命锁定的精准，瞬间笼罩住林涵的头顶！
这股金光并非祥瑞的赐福之光，而更像是某种法则的灌注！一种冰冷的、直接的、强制执行的能量传输！它粗暴地贯穿而来，与林涵身上那股因极度排斥而剧烈波动的金光瞬间强行接驳！
轰！
林涵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天外陨石砸中！体内原本澎湃混乱的灵气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发出尖锐的嘶鸣，瞬间被压服、凝固！那股在他体内疯狂挣扎冲突、导致金光剧烈波动的不甘怨念和灵魂深处的痛恨，在这股纯粹的、如同亿万钧重担骤然压下的法则金光镇压下，被强行禁锢、封冻！
他周身躁动欲脱的灰白烟气被这道骤然增强的注入金光彻底湮灭！混乱的金色光芒也骤然凝实！如同滚烫的熔金凝固，形成一层厚重、坚固、闪耀着毫无生气冰冷光晕的金属外壳！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只有那张凝固的脸庞上，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最后闪过那一瞬间的、被强行压制的憎恨和不屈的光芒——被彻底定格！如同琥珀中的昆虫标本！整个瞳孔深处，倒映着上方那个冰冷的虚空裂口，以及那柱凝练的金光！眼神的焦点仿佛穿透了层层金光与晶化尸骸的阻挡，死死钉在那些庞大锁链最终消失的、冰冷白光的深处！
“林师兄——！” 有人发出带着哭腔的惊叫。
空间巨力终于落了下来！沉重无比地拍在所有人身上！
咔嚓！柳平撑起的那层黯淡灵光如同琉璃般应声而碎！
“噗！！” 柳平身体巨震，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离阳峰所有弟子都被这股无差别的巨大压力狠狠掼在冰冷的石阶上！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死死扒着台阶边缘、保护着李秋兰的周通，他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瞬间传来清晰可闻的指骨断裂声！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步上那个被空间碾碎的藏剑峰弟子的后尘！
然而，这股足以将精铁压成薄饼的力量在彻底爆发的前一瞬——
“嗡！”
一道黯淡却异常坚韧、带着某种奇异粘稠感的青色光晕，竟堪堪在离阳峰众人头顶撑开了一息！
是柳平！
就在自身护体灵光破碎、骨骼欲裂的瞬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阶梯上方被厚重凝固金光覆盖、如同金身塑像般的林涵！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又带着清晰指引方向的力量感，从林涵那被金光覆盖的身体中扩散而出，如同无形丝线般牵引了他的意志！他几乎是以透支生命根基的疯狂，引动了离阳峰一脉最朴实却也最坚韧的群体防御法诀——离阳固元术！
柳平再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面如白纸！但他咬碎了牙关强撑着！那黯淡的青光在万钧重压下顽强地闪耀！如同风暴中的一点星火！
轰！！！
空间巨力毫无保留地砸在青光之上！光芒黯淡到了极点，摇摇欲熄！巨大的冲击力透过这层薄弱的屏障，重重地压在所有离阳峰弟子身上！
“呃啊！！！”
“我的腿……！”
骨骼碎裂声、筋络撕裂声、痛苦的闷哼瞬间响起！
离阳峰几个靠边缘的弟子当即被震晕过去。核心位置也人人带伤。死死抓住石阶的周通，护着李秋兰的身体剧烈一颤，哇地又吐出一口血来，那只断指的手掌彻底失控，李秋兰大半个身体再次滑向深渊！
奇迹般地，空间巨力在这一次冲击之后，如同退潮般骤然消散！
仙乐的尖利峰点也随之滑落，转为一种余韵般平稳却依旧冰冷的调子。上空那个连接林涵的虚空裂口瞬间弥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林涵身上那层厚重、凝固的金光外壳，依旧冰冷地包裹着他，如同一尊刚刚被浇筑完成的冷漠金像。
劫后余生的窒息感弥漫在冰冷的石梯上。唯有劫后急促的喘息和受伤者压抑的痛苦呻吟在雾气中交织。
柳平支撑防御的青色光晕彻底溃散。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只能艰难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剧痛。他挣扎着抬头，望向林涵的方向。
林涵依旧伫立在原地。凝固的金光将他塑成一个没有生命的姿态。
就在这时——
一个轻微的、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异响，从更高处那片悬挂着无数晶化修士尸骸的、冰冷死寂的白光深处传来。
嗤……嗤…咔……
极其细微，如同被风化的岩石表层，因为内里应力积累到了极限，正裂开最后一丝不易察觉的缝隙。
声音的来源，似乎来自那些悬挂着的、如同矿物般冰冷坚硬的晶化骸骨群中的某个位置。
一具距离林涵等幸存者位置不算特别远、身体姿态扭曲僵硬的晶化骸骨。它胸膛被巨大的黑色锁链钩爪穿透，牢牢钉死在虚空。在那些看似彻底死寂的、凝固蜜蜡般的黄白骸骨深处，在胸腔那被洞穿的晶化胸骨中心——一颗早已石化的、半融在晶化血肉中的心脏状物体——
极细微地、极其艰难地……
收缩了微不可察的一下！
紧跟着，在它那失去了所有活物特征、只剩下矿物死硬质感的空洞眼窝深处……一点微弱的、针尖大小的深紫色光点，悄然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