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这双手虽然依旧粗糙,布满了老茧,却充满了力量,手指灵活,再也不是临终前那副枯柴般、连筷子都握不住的模样。
她……重生了?回到了四十多年前?回到了她五十岁出头,王老栓还活着,大闺女红霞还没被打死,小儿子四国还活蹦乱跳,其他孩子们大多还没成家或者刚成家不久的时候?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像电流一样席卷了她!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彻底完了,没想到老天爷竟然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要再像前世那样窝囊!绝不要再被那些白眼狼拖累!
「聋了是吧?!敢跟老子装聋作哑!」王老栓见她半天不吭声,眼睛瞪得溜圆,扬手就要打下来。
若是从前,李秀兰肯定会吓得缩起脖子,赶紧爬起来,一边道歉一边去做饭。但此刻,八十年的委屈、临终前三天的饥饿与寒冷,还有失去四国的痛苦,像一团烈火在她胸中燃烧,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猛地抬起头,原本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光,像淬了冰一样,不等王老栓的手落下,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王老栓愣住了,他的手腕被李秀兰抓得紧紧的,力道大得让他生疼。他活了五十多年,从未见过自家这个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老婆子有这样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决绝,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王老栓,」李秀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这饭,谁爱吃谁做!老娘不伺候了!」
王老栓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秀兰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慢悠悠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卑微。
李秀兰的「造反」,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一潭死水,在王家和整个村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王老栓先是被气得暴跳如雷,在屋里踱来踱去,指着李秀兰的鼻子骂她「反了天了」「不守妇道」,骂够了,就去灶房抄起烧火棍,扬言要打断她的腿。可重生回来的李秀兰,芯子里装的是个饱经世事、看透人心的八十岁灵魂,她太清楚王老栓的底细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典型的欺软怕硬,只会在女人和孩子面前耍威风,真遇到硬茬,比谁都怂。
她没有像过去那样躲闪哭泣,而是直接从炕边拿起一把剪刀,剪刀是她平时做针线活用来剪布的,虽然不算锋利,但此刻在她手里,却像是一把能要命的武器。她紧紧握着剪刀,手臂绷得笔直,眼神凶狠得像要拼命:「你打一下试试!今天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拼了!反正我这辈子也活够了,拉着你这个酒鬼一起下地狱,值了!」
她那副豁出去的架势,把王老栓彻底镇住了。他举着烧火棍,僵在原地,看着李秀兰眼里的决绝,心里莫名发了毛。他跟李秀兰过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她这样,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僵持了半天,他悻悻地放下烧火棍,嘴里骂骂咧咧地摔门而去,去找他那些酒友诉苦,说自己娶了个「疯婆子」。
王老栓走后,李秀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更大的风波还在后面。她说到做到,真的不再管一大家子的饭食。早上,她跟着生产队去地里干活,挣自己的工分,下工后,她就回自己屋歇着,要么补补觉,要么拿出针线活做做,要么就去找村里关系好的老姐妹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