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才发现我那乖巧的徒儿，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将曾舍命守护的三界，炼成了一个巨大而华丽的骨灰盒。
而我，就是被他永世囚禁于其中的，那一缕孤魂。
我叫玄一，曾是三界公认的第一强者，天道的守护者。我这一生，收过很多徒弟，但最疼爱的，还是那个在雪地里捡来的孩子，洛尘。
他性子沉静，天赋绝伦，看我时眼神总是带着孺慕的光，像一只只认主人的小兽。我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教他仙法，更教他何为“守护”。我告诉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辈修士，当以身镇万魔，以心济苍生。
他总是点着头，乖巧地说：“徒儿明白，师尊所愿，亦是洛尘此生之道。”
我曾以为，他会是继承我衣钵、守护三界安宁的下一任天道守护者。
直到域外混沌之魔入侵，天道濒临破碎。
那一战，仙神陨落如雨，三界岌岌可危。为了填补天道裂痕，拯救这亿万生灵，我必须献祭自己的仙魂，与混沌同归于尽。
这是我身为守护者的，最终宿命。
消散的前一刻，我将泣不成声的洛尘叫到身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摸着他的头。
“洛尘，”我看着他那双盛满破碎星光的眸子，轻声嘱咐，“忘了为师……好好守护三界。”
这是我对他的，最后一句遗言。
我以为他会遵从我的遗愿，扛起守护者的责任，成为新的英雄。
可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当我的仙魂化作漫天光雨，洒向三界，修补着破碎的天道时，我的一缕残魂，却因为他身上那枚我亲手刻下的护身符，而被留存了下来。
我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旁观者，被束缚在他身边，亲眼见证了，我是如何用我的死亡，亲手将我最疼爱的弟子，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没有守护三界。
他毁了它。
2
我“看”见，在我消散的那一刻，天地间降下功德金光，万物复苏，残存的生灵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整个三界都在庆贺混沌之魔的灭亡，庆贺我的伟大牺牲。
只有洛尘。
他跪在我消散的地方，那片被我的仙血浸透的焦土上，像一尊被世界遗弃的雕像。世界的欢呼，仙神的赞美，在他耳中，都变成了最尖锐、最残忍的噪音。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只是伸出颤抖的手，一点点，收集着那些沾染着我气息的泥土。然后，他低下头，在那片废墟上，印下了一个虔诚而绝望的吻。
那个吻，不像是在吻别，更像是在立誓。
天帝派来的仙使到了，他们带来了嘉奖令，要追封我为“万古第一圣尊”，并许诺给洛尘天界上卿的职位，让他“继承”我的荣光。
为首的仙官，看着失魂落魄的洛尘，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玄一圣尊为苍生而死，死得其所。洛尘仙君，节哀顺变，莫要辜负了圣尊的期望。”
“期望？”
洛尘终于抬起了头，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声音却沙哑得可怕。
他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的师尊，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你们却告诉我，这是‘死得其所’？”
他站起身，那身曾被我夸赞“最有仙气”的白衣，此刻已沾满泥泞与血污。他那双曾清澈如山泉的眼眸，此刻，却像是燃着两簇幽冥鬼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