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苍生，你们的三界……”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凭什么，要用我师尊的命来换？”
仙官的脸色变了，斥责道：“放肆！洛尘，你莫非要为了你一人之私，否定圣尊的大义吗？！”
“大义？”洛塵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荒唐的笑话。他没有再争辩，只是抱着那捧被我鲜血染红的泥土，一步步，离开了那片欢庆的“圣地”。
他的背影，孤独得像一柄插在坟墓上的、生了锈的剑。
我这缕无知无觉的残魂，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我突然意识到，我教了他如何守护苍生，却从未教过他，当我这个“苍生”的对立面，消失之后，他该如何自处。
我的“大义”，原来，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3
我死后的世界，对洛尘并不友好。
过去，有我的光环在，他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是未来的守护神。而现在，我死了，他成了一个失去庇护的、敏感而执拗的“遗孤”。
天界的那帮仙神，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防备。他们害怕他继承我的力量，又鄙夷他沉溺于“私情”，无法扛起“大义”。
他们一边歌颂着我的无私，一边用最苛刻的“圣人”标准，来要求我的弟子。
一次议事会上，有仙君提议，要将我曾经的道场“玄一境”收归天庭，改造成纪念我功绩的“圣尊祠”，供三界瞻仰。
洛尘当场就反对了。
“玄一境是师尊的家，不是谁都可以踏足的庙宇。”他站在殿下，身形单薄，却寸步不让。
天帝在云端之上，淡淡地开口：“洛尘，这也是为了让三界铭记你师尊的恩德。你又何必执着于一座空山？”
“空山？”洛尘眼中血丝弥漫，“那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都曾听过师尊讲道。你们不懂。”
一个脾气火爆的武神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呵斥道：“黄口小儿，不知好歹！圣尊心怀三界，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你这般小家子气，简直是玷污了圣尊的威名！”
“玷污？”
洛尘笑了，笑声凄厉。他猛地抬头，直视着满天仙神，那眼神，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
“我师尊魂飞魄散时，你们在庆贺。我师尊尸骨无存时，你们在追封。现在，你们还要夺走他最后一点气息，去粉饰你们的太平盛世？”
“好一个三界，好一个大义凛然的众神！”
“既然你们觉得我玷污了他，那这天界上卿，不当也罢！”
他当场扯下了代表身份的玉牌，狠狠摔在金銮殿的地上。玉牌碎裂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他转身离去，将满天神佛的错愕与愤怒，都抛在了身后。
那一刻，我这缕残魂，被他身上那股冲天的怨气与决绝，激得剧烈颤动。我终于“看”清了，那些曾被我庇护的“善”，在失去我之后，是如何向我最珍爱的弟子，露出了它们自私而伪善的獠牙。
我为之牺牲的世界，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我，我的牺牲，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它没有教会我的弟子宽容与爱，只教会了他，憎恨。
4
离开天界后，洛尘彻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