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沿着河岸的荒草愈发茂密,虽只是初春时节,却已没过秋叙的腰际。

她绷紧神经,用木棍在前方不断试探,不敢有丝毫松懈。

谁知道这片疯长的草丛里会藏着什么骇人的活物。

在园子里,她已不止一次与蛇狭路相逢。

有毒的竹叶青通体碧绿,潜伏在青草丛中时几乎与枝叶融为一体,要格外小心。

也有乌梢蛇披着黑褐色鳞甲,没毒。

即便明知无毒,她也绝不敢伸手触碰。

每当想起它们冰凉滑腻的触感,分叉的信子与竖瞳,就让她浑身起栗。

还好她怕蛇,蛇也怕她,双方各自安好。

原本沿溪的小径早已被疯长的荒草吞噬,水边的草也要长的更快些。

这些荒草大部分是芦苇,嫩芽也能当野菜吃,但她不缺野菜,缺的是主食。

芦苇的根倒是能榨出些淀粉....

可芦苇根纵横交错,需要花大力气才能挖掘,她连工具都没有,只能放弃。

她继续往前走,水流忽然变得迟缓,溪面渐渐开阔,形成一片约两米宽的浅滩。

拖鞋卷起裙摆系在腰间,水不深,刚没过小腿,清澈见底,水温也没上面刚冒出来时那么凉了。

能看见细沙上蜿蜒的水纹,心中一阵窃喜,这种缓流浅滩最适合摸鱼捉蟹。

年秋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开溪底的石头。

按理说,这种地方总该藏着几只螃蟹,或是一群游窜的小鱼。

可接连翻了几块石头,除了几条惊慌逃窜的、指节长短的小鱼苗外,竟连半只蟹都没见着。

溪水冲刷的石头上,一簇簇墨绿色的丝状水草格外显眼,宛如长发般随波摇曳。

年秋叙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弄这些被称为刚毛藻的水生植物。

那位跟她说“当怀疑一株蘑菇能不能吃时最好别吃”的云南同学,曾带来过一种奇特零食:

烤得酥脆的墨绿色薄片,散发着类似海苔的咸鲜,却多了几分草木的野性。

问同学这是什么。

同学拉着她到试验田边的小河边,指着河里的水草说:

“就是这个,学名叫刚毛藻,他们那叫青苔或者‘改’。”

她欣喜的想要去河中扯了把水草,说也扯点晾干了吃。

同学直接把水草丢掉,说不能吃,这种水草极容易吸收重金属离子。

附近的河都被污染了,只有最干净河中的刚毛藻才能吃。

这里的水没有污染,自然能吃。

而且.....藻类大多富含蛋白质,虽然还是不如主食中的淀粉。

能提供的能量却比那些荠菜,蒲公英,芦苇尖等多多了。

年秋叙想到此处,决定就先停止今天探索,先采一批刚毛藻,趁着太阳大晒干。

手指探入水中,拨开那些随波摇曳的墨绿色丝藻,大概有二十厘米那么长。

成团的刚毛藻被整簇掀起时,带起一片细沙。

采下的藻丝被她仔细捋顺,像扎稻草把似的用芦苇茎缠绕捆紧。

这具身体素质远超她前世,无论是力气还是消化能力。

随着这些日子体力的恢复,她的动作越来越利落。

不一会儿脚边就堆了七八捆手腕粗细的青苔把,散发着潮湿的草木腥气。

扯刚毛藻时翻动一块扁平的石板,两只核桃大的溪蟹惊慌失措地窜了出来,横着爬过她的脚背。

轻呼一声,眼疾手快抓住,身边没有容器,扯下几片阔叶,卷成三角桶,将它们兜住。

后面她又抓了七八只螃蟹。

就说嘛,这种小溪怎么可能没有螃蟹,一定是开始运道不好。

可惜小溪中的螃蟹也不大,小的大拇指指甲盖大小,大的也

一直忙碌到中午......她沿着小溪一路向下,扯了二十多把青苔。

觉得腹中饥饿......可鸡肉已经吃完。

只能吃些刺苔苔补充些许体力。

没有吃的又渐渐感觉有些虚弱。

遂停下继续扯刚毛藻,先回去洗净晾晒。

年秋叙抱着收获跑了两趟回到泉眼旁。

刚毛藻先要洗干净上面的泥沙以及杂物才能晾晒。

四月的阳光将青石晒得发烫,她解开藻捆,像铺床单般摊开刚毛藻。

湿漉漉的藻丝泛着墨绿光泽,她蹲身拨弄纠缠的藻体,触感比水中更粗糙,如干麻绳般韧劲十足。

“不知道要晒几天...”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山头,年秋叙望着铺满青石的刚毛藻,藻丝在暮色中泛着暗淡的绿光。

揉了揉酸痛的腰背,决定今晚不再宿在这丫头房,要回幽兰殿过夜。

已经开始想念那里温暖柔软的被窝。

突然想起什么,她转身回到丫头房,用石块垒了个简易灶台。

"这样就算下雨也不怕了..."

腹中传来抗议的声响。

她盯着那些只晒了半日的刚毛藻,犹豫片刻还是抓了一把扔进陶罐。

开水翻滚间,藻丝舒展成诡异的墨绿色,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强忍着尝了一口,粗糙的纤维在齿间顽固抵抗。

就像是吃麻绳一样,根本嚼不烂,还有股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异味。。

"呸!"她连忙吐掉。

必须先晒干再烤着吃,不是没道理。

洗净陶罐重新烧水,只能煮些荠菜蒲公英充饥。

饥饿感越发强烈,她看向芋叶包裹的螃蟹,这几只小家伙还在顽强地挥动钳子。

这种小溪里的螃蟹,她吃过不少。

为了安全,通常只用油炸着吃,又香又脆,嚼起来咯嘣响。

可此处哪里又有油呢......

年秋叙留了两只最大的养在陶罐中,在水池中洗干净螃蟹,大一些的翻开蟹壳去掉内脏。

小一些的便留着,太小了,去掉内脏就没有肉了......

没有油,只能烤着吃,她在火堆中放了块石板。

将螃蟹在石板上排开。

青灰甲壳一触石板便"嗤"地腾起白烟。

蟹壳渐渐泛起橘红,细密水泡在壳面鼓起。

她翻动时,蟹腹已现焦斑,溢出坚果般的焦香。

"熟了?"

有些不放心,这种野味宁愿烧焦也不能不熟。

再等了会儿,戳开最大的那只,吃了进去。

第一口下去,蟹肉带着溪水特有的清甜,虽然不及海蟹的鲜美,却有种山野间的纯净滋味。

烤制后的肉质比想象中紧实,带着微微的焦香,在舌尖弹跳。

没有调味料的加持,反而更能尝到蟹肉本身的甘甜,像是浓缩了整条小溪的精华。

更令人欣喜的是,这蟹肉有着淡淡的咸味......

身体对所需要的元素特别敏感,她现在缺盐。

“也真是饿了......吃个螃蟹都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