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民推了推眼镜,侃侃而谈:“要扎根厂里,为工人阶级的文化事业奋斗终身。”
赵美兰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苏小梅甚至偷偷把王小娟落在车间的发夹,塞到了陈向民办公桌的报纸底下。
结果王小娟跑来车间找发夹,陈向民听说后,当着大家的面把发夹找出来还给她,还开玩笑说:“小王,这么粗心,以后怎么搞革命工作?”
众人都笑了,包括赵美兰。
没人怀疑是有人做手脚。
这些小事像石子投进河里,激起一点涟漪就消失了。
反而有一次,苏小梅说陈向民太会搞人际关系,显得滑头。
赵美兰这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小梅,你是不是对向民哥有意见?”
苏小梅心里一惊,连忙否认。
赵美兰看着她:“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上次你发烧,还是他帮忙去医务室拿的药。”
苏小梅记起来了。
有次她装病,陈向民确实跑前跑后。
“他可能没你想的那么不好。”赵美兰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周五晚上,厂里放露天电影。
苏小梅看到陈向民和赵美兰坐在一起。
陈向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赵美兰肩上。
赵美兰微微脸红,但没有拒绝。
电影的光影闪过他们的脸,看起来那么和谐。
苏小梅坐在后面,心里发凉。
她的小动作非但没起作用,反而让赵美兰更倾向于维护陈向民。
那些小小的“误会”和“考验”,都被陈向民轻松化解,甚至变成了展示他优点机会。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推一堵墙。
用尽全力,那堵墙纹丝不动。
电影里在演什么,她完全没看进去。
她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力量。
那不是陈向民有多高明,而是一种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走向。
就像河水一定要往下流。
就像春天过后一定是夏天。
她好像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件事。
历史的惯性,拖着她和美兰,朝着那个已知的悲剧终点滑去。
这种无力感,比任何一次具体的失败都让她感到恐惧。
9.
周末休息,阳光很好。
赵美兰坐在宿舍窗边,就着光亮缝补一件旧工装的手肘部位。
苏小梅坐在对面床上看书,其实是心不在焉。
她听见赵美兰轻轻“呀”了一声。
“怎么了?”苏小梅抬起头。
“这儿磨得太薄,直接破了个洞。”赵美兰拎起衣服,阳光透过洞口照进来,“得好好补一下,不然越破越大。”
苏小梅看着她穿针引线,动作熟练。
但看着看着,苏小梅坐直了身体。
赵美兰用的不是普通的平针。
她先用线在破洞周围盘绕出一个小圈固定,然后针脚以一种特殊的角度斜着走,一针压一针,紧密又结实。
这种针法……
苏小梅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太熟悉这种针法了。
小时候她的裤子膝盖爱破,母亲总是用这种方法给她补,说这样补出来耐磨,还不容易看出补丁。
母亲当时一边补一边笑着说:“这是你妈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别人都不会。”
可那应该是母亲结婚好几年后,在长期操持家务中才摸索出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