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久违的、灼热的力量，从丹田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欲望，是激情，是一种他以为自己这个年纪早已冷却、埋葬了的生命冲动。几十年的漂泊、情感的倦怠，在这一刻，被那张合影轻易击碎、点燃。死寂的灰烬之下，竟还有如此炽热的余烬。
然而，现实的冷水随即泼下。他是谁？一个年近五十、碌碌无为、在连锁理发店最底层小店打工的理发师。她是谁？一个家喻户晓、即便年届古稀依旧风采卓然、活在云端的女神。两者之间的差距，比南京到月球还远。合影已是奇迹，还能奢望什么？所谓的“成就好事”，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最生动诠释。
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瘫坐在床沿，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对面楼宇零星的灯火。
就在这时，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火柴，猛地亮了起来——杭州的侄子李渔！
对了！李渔！年前，那个愣头青一样、菜市场卖鱼的侄子，竟然不声不响地迎娶了那么漂亮、据说还是个小网红的杨颖！当时家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说是李渔走了狗屎运。但酒桌上，李渔喝多了，曾神秘兮兮地跟他说过一嘴，说多亏了认识一位“大仙”，叫王开，神通广大，帮了他大忙……当时徐仙只当是醉话笑话，嗤之以鼻。
可现在……这个荒诞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万一呢？万一这世上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万一那个王开大仙，真有逆天改命的能耐？既然他连李渔和杨颖那样看似不可能的姻缘都能促成，那……那自己这点痴心妄想，是不是也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这个想法如此强烈，如此诱人，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常识。他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也顾不上现在已是深夜几点，会不会打扰别人，立刻翻找手机通讯录。他手指颤抖着，在寥寥无几的联系人里找到了“李渔”的名字，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侄子睡意朦胧、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喂？叔？这么晚了啥事啊？”
“小渔！是我，你徐仙叔！”徐仙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急促，“你年前说的那个……那个大仙，王开！你有他电话没有？快，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电话那头的李渔显然愣住了，半晌才嘟囔着：“王开？叔，你……你找他要干嘛？这都几点了……”
“别管干嘛！快给我！”徐仙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灼和坚决。
窗外的夜色浓重，斑竹巷寂静无声。而在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一个年近半百的理发师，正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试图抓住一根看似虚无缥缈的稻草。他紧紧握着手机，仿佛握住了通往另一个可能世界的钥匙，手心里全是汗。
电话拨过去，响了不过三声就被接起了。那头传来的声音平和得近乎空洞，没有丝毫深夜被吵醒的愠怒或诧异，仿佛一直就在电话旁等待着什么。
“喂，是徐仙先生吧。”不是疑问，是陈述。王大仙的语气波澜不惊，像在念叨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
徐仙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细想对方为何能未卜先知，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诉说起来，把自己对赵芝几十年如一日的迷恋、今晚的偶遇合影、以及那份燃烧起来的不甘与妄想，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