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和他熬了好几个大夜一起做冰岛的行程攻略。
我记得求婚那天他潮湿的手心，带着颤抖的声音，极光下他眼底诚挚的泪光。
冰天雪地里那束温润绽放的粉玫瑰，还有他亲手给我戴上的求婚戒指。
每一个细节，都像情境再现，篆刻在我的脑中。
可在他轻描淡写的描述里，是一段接一段与我无关的旧事。
我看着我的丈夫，在我的故事里，为别人精心描摹。
2
聚会散场回家后，我思绪散乱，如同游魂。
陆沉倒是心情很好，甚至还在浴室哼着歌。
仿佛刚刚在聚会上把求婚故事篡改得面目全非的人，根本不是他。
浴室传来哗哗水声。
我坐在卧室落地窗前，盯着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苍白的脸，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因记忆太过繁杂引发的头痛，隐隐发作。
小时候的我因为超忆症吃尽了苦头。
他们都叫我怪物。
别的孩子只记得童年的快乐，我却能记得每一天甚至每一秒里发生的事情，小伙伴们的调笑，空气里的浮尘，窗外的蝉鸣。
无法遗忘，无法屏蔽，大脑永远在刻印记忆。
直到陆沉出现。
项目庆功宴上我纠正上司合同细节导致冷场，甲方的他替我解围打圆场，「李总，看来您这是上了真人记录仪啊，有这份儿杀手锏，后续项目肯定万无一失！」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欣赏和好奇。
后来，他说当时只觉得我纠结细节的样子可爱到发光。
他主动靠近我，追求我。
他捧着我的脸，让我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对我说：
「念念，超忆症才不是老天给你的惩罚。」
「别回想，现在只准看着我。」
「记住这一刻，我的眼里有你，只有你。」
热恋时，他总是对我问个不停：
「念念，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穿的什么颜色外套？当时房间里放的是哪首歌？」
「念念，上次我出差登机前，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坏笑着把我扑倒在沙发里，追问：「那第一次那天，我穿的什么颜色……内裤？」
等我说出细节，他都会将我紧紧抱进怀里，拿下巴蹭我额头，黏黏糊糊地吻我，「你这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毕竟你的脑子里，现在全都是我了。」
他知道我向来把仪式感看得很重。
恋爱一周年纪念日，他送我厚厚的空白相册，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背着回忆。」
「从今天起，我们的回忆，我们一起记。」
我虔诚地贴上每次约会的票根，他送我的花、糖纸，甚至是他发我的语音。
我都细细记录，旁边画上当时的场景和他的表情，我的心动。
我们一起翻阅，他指着照片发笑：「我这笑得也太傻了吧！」
听我复述完一起大笑，细细密密地吻我，说「太好了，我好像又重新爱了你一次。」
可如今，这座记忆宫殿的主人，自己伸手破坏了它们。
浴室水停了，陆沉围着浴巾走了出来，身上带着香皂的干净香气。
这香气也留存在我们回忆手册的第三十七页。
他伸手想要抱我，被我侧身躲开。
他怔了一下，面色不虞地问我「又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