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莲子糖水粥，是刘莉亲手为我熬的。
她端到我面前时，脸上还带着结婚八年从未变过的温柔笑意，“阿峰，忙了一天累了吧？快趁热喝了，润润喉。”
我没有丝毫怀疑，接过碗，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粥很甜，甜得发腻，一直甜到我的心底。
三分钟后，天旋地转。
我最后的意识，是看见刘莉那张温柔的俏脸，在我眼前慢慢变得冰冷、陌生。她身后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她的弟弟刘伟，还有她那对一向看我不顺眼的父母。
他们手里，拿着粗壮的麻绳。
“你们……要做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蚊子般的呻吟，四肢像灌了铅，完全不听使唤。
刘莉没有回答我。她只是平静地蹲下身，从我无名指上，缓缓摘下了那枚我们当初省吃俭用才买下的结婚戒指。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摘下一片枯叶。
然后，她站起身，后退一步，用一种看待垃圾的眼神看着瘫倒在地的我，对我父母说：“绑结实点，别让他半路发疯伤到人。”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
直到刘伟用那双沾满汗水的糙手，将冰冷的绳索一圈圈捆上我的手腕时，我才看清他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那是一张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重度精神分裂症”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落款处，我的签名龙飞凤舞，栩栩如生。
可我，根本没去过这家医院，更没签过这个名字！
“假的……这是假的！”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换来的，却是我丈母娘一个势大力沉的耳光。
“你这个疯子！还敢说我们家莉莉！要不是你天天疑神便老家那套破房子，怎么会把自己逼疯！”
老家房子……
我瞬间明白了。
就在昨天，我老家那套祖传的老宅，刚刚完成了拆迁协议的签订。三百万的拆迁款，一分不差，打进了我的银行卡里。
昨天，刘莉还抱着我，温情脉脉地说：“老公，我们终于可以换套大房子，再要个孩子了。”
今天，我就成了一个需要被强制送医的疯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淬了冰的刀，从中间狠狠剖开，连一丝热血都流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刺骨的寒意。
八年。
我为了她，在这个城市当牛做马，给她父母养老，给她不成器的弟弟还赌债。我以为，我的真心，能换来她的相濡以沫。
原来，在三百万面前，我八年的付出，就是一个笑话。
我被他们像拖死狗一样，从家里拖了出去，塞进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在车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刘莉站在门口，正温柔地用手，给自己那个肥硕的弟弟，擦去额头的汗水。
她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车子一路颠簸，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阴森压抑的白色建筑前。
“江城市第四人民医院”——那几个掉漆的红字，在夜色中，像极了地狱的入口。
这里，是全市最“有名”的精神病院。
据说，送进来的人，无论疯没疯，最后，都会变得一样。
2
精神病院里的空气，是浑浊的。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排泄物的酸臭，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绝望的腐朽气息，像是浓稠的胶水，糊住了我的每一个毛孔，让我无法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