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顽固地响着,一声接一声,毫不间断,带着一种不接听绝不罢休的执拗。它打破了黑暗和寂静筑起的屏障,将一种更现实的恐惧硬生生塞了回来。
也许……是救星?是外面的人发现异常了?
一丝微弱的希望,像风中残烛,在我心里点燃。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电话机爬去。冰冷的地面摩擦着我的膝盖和手掌,每一下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心灵的战栗。
终于爬到了墙角。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颤抖着手,抓起了那沉重的话筒。
“喂……?”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听筒里,先是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极不稳定。紧接着,传来一个异常清晰,却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温度的女声,语速缓慢,一字一顿:
“景……祺……阁……北……配……殿……第……三……根……梁……柱……”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无数人在低语啜泣的嘈杂背景音,中间夹杂着模糊的、像是某种硬物刮擦木头的“沙沙”声。
然后,电话断了。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嘟——嘟——嘟——
我握着话筒,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冷却。
景祺阁!又是景祺阁!刚才我在《起居注》残卷里看到过这个地方!那个近侍宫女沈氏“婉娩解意”又“其心叵测”的地方!
北配殿……第三根梁柱……
这算什么?指示?陷阱?
我猛地甩掉话筒,仿佛它是什么毒蛇。红色的听筒砸在墙上,又垂落下来,在空中晃荡。
档案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但那种被窥视、被缠绕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空气中弥漫的陈旧脂粉味似乎浓郁了一些,肩头那块冰冷的印记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根无形的针在往里扎。
那个“她”,那个明朝的沈知澜,不仅在用画像、血字、幻影恐吓我,现在,甚至开始用电话……指引我?
去景祺阁?去那个一切开始(或者说,一切终结)的地方?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理智在尖叫:不能去!那是自投罗网!那里一定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
可是……不去呢?
我环顾这片黑暗的档案室。门被锁死,电话诡异,幻象丛生。我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那个无形的“蜘蛛”正在慢慢收网。待在这里,结局可能同样是毁灭,而且是在无尽的恐惧和未知中毁灭。
去景祺阁,至少……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也许,那里藏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也许,能弄清楚“弑主夺宠”的真相,弄清楚为什么偏偏是我?
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扭曲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在我心里滋生。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因为恐惧和决心而显得有些踉跄。我不能空手去。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那盏被我砸坏的台灯上。我捡起相对完整的金属底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甜和脂粉味,开始在这间档案室里寻找可能存在的、通往外面的其他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