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都是为你好啊小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那个林薇就是个扫把星!
你看你沾上她,变成什么样子了!”
她喂我喝粥的手温柔细致,但嘴里的话却像刀子,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妈就算方法不对,心是好的啊!等你当了父母就懂了!”
来看我的亲戚们,也众口一词地劝慰:
“小辉啊,别钻牛角尖了。
你妈是急躁了点,可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妈?
你看你出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闭着嘴,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对所有的话充耳不闻。
心,已经在那纵身一跃中,死了一大半。
出院那天,阳光刺眼。
我拄着拐杖,拒绝了王秀娟要接我回家的提议,直接让出租车开往火车站。
“你敢走!高辉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我立马撞死在这医院门口!”
王秀娟扑上来抱住我的腿,声嘶力竭,引来无数人围观。
我停下脚步,缓缓地回过头,看着地上这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狂的女人,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的语气说:
“那你就去死吧。”
然后,我用力掰开她的手,拖着那条还打着石膏的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踏上了远离她的列车。
此后的五年,我成了没有根的浮萍。
从南方潮湿闷热的都市,到西部干燥酷烈的边城,我换了四座城市。
在建筑工地扛过水泥,在苍蝇馆子洗过堆积如山的碗盘,睡过冰冷的桥洞,也挤过弥漫着汗臭和泡面味的合租房。
我切断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换了三次手机号码,像警惕的猎物,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任何可能被王秀娟找到的线索。
汗水洗刷着身体,也磨砺着意志。
我从最底层的零工做起,凭着一点计算机基础,慢慢混进小公司,从打杂到销售,一步步爬到了销售总监的位置。
生活依旧艰辛,但呼吸的空气,是自由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电话那头,是林薇闺蜜哽咽的声音。
她告诉我,林薇父亲去世后,她带着母亲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艰辛,积劳成疾,
又一直郁结于心,在我跳楼后的第三年,就因为抑郁症加重去世了。
临终前,她一直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
“高辉,薇薇走之前,让我有机会一定要告诉你……
当年你妈去找过她,说你跳楼后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不能再受任何打击了……
她说,如果薇薇真的爱你,就应该离你远远的,让你开始新的生活……
薇薇她是……为了你才……”
我握着电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感觉置身于荒芜的冰原。
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碎。
原来,我妈的“为我好”,连我最后一点念想、最后一点温暖,都要彻底摧毁!
……
二十八岁这年,我的生活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光亮。
工作稳定下来,也遇到了小雨,一个像小太阳般温暖活泼的幼儿园老师。
她单纯、善良,像一道光照进我灰暗压抑的世界。
我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不堪的过去,渴望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们甚至开始偷偷规划未来,商量着攒钱买个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