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第一次试图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救命？我看是催命！”
王秀娟冷笑着，拿出手机，点开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几乎戳到我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白莲花，是个什么货色！
同时跟好几个男人勾勾搭搭！
也就你这个傻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照片上，是林薇和不同年龄的男人在餐厅、咖啡馆门口的画面，角度刁钻，显得颇为暧昧。
我知道那是她在为父亲筹钱，低声下气地求亲戚、找朋友、甚至试图向那些所谓的“老板”借钱时被偷拍的。
但在王秀娟的解读下，一切都变了味。
“不是这样的！你污蔑她！”
“我污蔑？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
她越说越气，转身冲进卫生间，拿出了那把用来疏通下水道的橡胶搋子，没头没脑地朝我身上抽来，
“我让你骗我！我让你偷钱养野女人！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搋子带着风声落在我的背上、胳膊上，留下青紫色的淤痕。
我没有再躲，也没有再求饶。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积聚、喷发。
林薇绝望的眼神，父亲去世的噩耗，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和屈辱，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腿脚发麻，踉跄着退到了阳台边。
“你去啊！你去告诉那个姓林的！
你看她爸死了她会不会怪你！
你看她还要不要你！”
王秀娟打红了眼，根本不理会我的异常，依旧挥舞着搋子追打过来。
我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闻声赶来、在楼下指指点点的邻居，看着这个囚禁了我二十六年的家，突然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我去你妈的完美儿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积压二十多年的愤怒。
王秀娟愣住了，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疯狂了：
“你骂我？你为了个捞女骂你妈？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养出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好啊！你跳啊！有本事你就从这儿跳下去！
让大家都看看，我王秀娟养了个多么‘孝顺’的好儿子，为了个女人要逼死亲妈！”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毒针，扎进我的心脏。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我养我、却也毁了我的女人，转身，抓住冰凉的栏杆，几乎没有犹豫，纵身翻了过去。
失重感瞬间袭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我能清晰地看到楼下邻居们惊恐放大的瞳孔，听到王秀娟那声调陡然拔高的、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
“啊——！救命啊！我儿子要跳楼逼死我啊！”
然后，是身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巨响，和左腿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
世界在我眼前迅速变黑，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自家阳台上，母亲那张因为极度惊恐和愤怒而变形、却依旧在嘶吼的脸。
……
跳楼导致我左腿粉碎性骨折，伴随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脑震荡，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王秀娟化身“慈母”，日夜守在床边，哭诉着她守寡带大我的不易，诉说着她如何“含辛茹苦”、“掏心掏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