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亲一直记着王晟父亲的恩情。
当年我家盖房子缺钱,是王会计二话不说,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借了三百块钱给我们。
这份情,父亲念了半辈子。
我的心,也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我渴望,我疯狂地渴望打破眼前这该死的、令人窒息的生活。
王晟的归来,就像是投进死水里的一颗石子。
不管他想做什么,他都是唯一的变数,是这个村子唯一的希望。
我不能错过。
下午,陈继虎果然开始行动了。
他带着人,在村子通往镇上的唯一路口,设了个“卡”。
一张破桌子,几把椅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拦在路中间。
每个出门的村民,都要被他们盘问一番。
“干啥去啊?”
“去镇上走亲戚?哪个亲戚啊?说来听听。”
“哟,穿这么好看,是去吃大餐吧?福满楼的菜,香不香啊?”
他们语带嘲讽,眼神轻佻,活脱脱一群地痞流氓。
大部分村民都选择忍气吞声,找个借口,灰溜溜地回了家。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李婆婆。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布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在几个孙子辈的年轻人搀扶下,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村口走去。
陈继虎拦住了她。
“李婆子,这么大年纪了,不在家待着,要去哪儿啊?”
李婆婆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继虎,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我去吃我该吃的饭,走我该走的路。怎么,陈家的娃子,连我这个老婆子出门,你也要管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陈继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发作,可看着李婆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和她身后那几个怒目而视的年轻人,终究还是没敢动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婆婆,从他身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李婆婆临走前,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鼓励,有期盼,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我心中最后那点犹豫。
我不能再忍了。
我转身跑回家,换上我最好的一件连衣裙,那是我用自己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一直没舍得穿。
我避开母亲的视线,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们村后面有条小路,可以绕过村口,直通镇上。
路很窄,两边都是半人高的杂草。
我提着裙角,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
心,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蹦出来一样。
我既紧张,又兴奋。
我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但我知道,我正在走向一个未知但充满希望的未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琴弦上。
终于,福满楼那金碧辉煌的招牌,出现在我的眼前。
富丽堂皇的酒店,和我们村那破败的景象,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穿着华丽的宾客进进出出,感到一阵眩晕和不真实。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宴会厅门口。
是王晟。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比十年前高了,也壮了。
岁月褪去了他脸上的青涩,换上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从容。
他正微笑着和每一位来宾握手,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