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拾遗
北风卷着碎雪，在青石板路上打旋。沈清欢裹紧了洗得发白的棉袍，冻得通红的手指死死攥着药箱带子，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方才城西张婆婆咳得喘不上气，她守到后半夜才敢离开，此刻整条长街只剩她的脚步声，伴着檐角冰棱滴落的水珠声，格外寂寥。
转过巷口时，脚下忽然踢到个硬物。她踉跄着扶住墙，借着月光低头去看——是个蒙着厚厚尘土的木盒，边角雕着模糊的缠枝莲纹样，看着有些年头了。沈清欢本不想多管闲事，可那木盒像是有引力般，让她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盒子很轻，摇起来没有声响，她拍掉浮尘，见锁扣已经锈蚀，稍一用力就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支玉簪。
玉色是极温润的乳白，簪头雕着半朵盛放的牡丹，花瓣纹路细腻得能看清脉络，只是簪身中段有道浅浅的裂痕，像是被人失手摔过。沈清欢拿起玉簪，指尖刚碰到那裂痕，一股凉意突然顺着指尖窜上来，她猛地缩回手，玉簪却稳稳地落在了掌心。奇怪的是，那凉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竟让冻僵的手指舒服了不少。
“谁在那儿？”
一声低喝自身后响起。沈清欢惊得转身，见巷口站着个穿藏青棉袍的男子，身形挺拔，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极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掌心的玉簪。
“这簪子是我的。”男子迈步上前，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清欢下意识将玉簪攥紧：“此物是我在地上捡到的，怎会是你的？”
“我追踪它已逾三月，方才不慎遗落，姑娘若肯归还，必有重谢。”男子往前走了两步，沈清欢能看清他腰间挂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顾”字。
正僵持间，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从沈清欢怀里传来。她怀里竟藏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小脸冻得发紫，此刻正揪着她的衣襟咳得撕心裂肺。这是她昨日在城门口救下的弃儿，不知染了什么病，一直高热不退。
男子的脚步顿住了，目光落在孩童身上时，眼神柔和了些许：“这孩子病得不轻。”
“我正要带他回去煎药，只是药钱还没凑够。”沈清欢声音发涩，她爹娘早逝，靠着祖传的医术在城里开了间小药铺，可近来药材涨价，手头早已拮据。
男子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来：“这锭银子够你给孩子治病，也够你周转些时日。玉簪还我，如何？”
那银子足有五两重，沈清欢看着怀里咳得快喘不过气的孩子，咬了咬唇。她知道这支玉簪绝非凡物，可眼下孩子的命更重要。她把玉簪递过去，接过银子：“多谢公子。只是敢问公子姓名，日后若有机会，清欢定当偿还。”
男子接过玉簪，指尖在裂痕处轻轻摩挲了一下，声音轻得像雪：“顾景琛。不必偿还，只望姑娘好好照料这孩子。”说罢，他转身便融入了夜色，脚步快得几乎看不清身影。
沈清欢抱着孩子往回走，心里总觉得方才那一幕像场梦。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轻声道：“阿砚，咱们有救了。”这是她临时给孩子取的名字，盼他能像砚台般经得起打磨。
